顧琛拿起槍，他的槍口在顫抖，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失控。子彈穿透小顧哲的眉心，卻只激起水波紋——這里是記憶核心區，他早把自己編成了永恒變量。

“哥哥還是這么天真。”無數個顧哲從陰影里走出，像鏡面迷宮里的幽靈一樣，“你以為切斷克隆體就能終結方舟計劃？”

所有小顧哲同時舉起懷表，滴答聲就像催命的交響樂，他們異口同聲：“當十二點來臨，所有攜帶Ω基因的都會被毀滅。”

我扯斷頸間的項鏈，隕石吊墜裂開，露出微型反應堆：“包括你身上的那份嗎？”幽藍光芒照亮顧哲們驚恐的臉——他們后頸的編碼正在消融。

顧琛的笑聲混著血腥氣噴在我耳后：“我的好弟弟，你好像忘了我給她的訂婚禮物是反物質容器？”

他覆住我握吊墜的手，我們交疊的掌紋突然激活實驗室主控臺，全息屏瘋狂滾動著【基因枷鎖解除程序】。

顧哲們的身體開始數據化，他本體從通風管跌落時還在嘶吼：“你們根本不懂，父親要的根本不是永生。“

他突然扯開襯衫，心口處的機械心臟閃爍著和我耳后同頻的芯片，“他要的是...“

爆炸來得毫無征兆。氣浪掀翻實驗臺的剎那，顧琛用身體護住我，卻放任顧哲被火光吞噬。

爆炸過后，燒焦的記事本殘頁飄到我的掌心，上面是父親的字跡：【當實驗體產生自主情感，即刻激活湮滅程序】。

“原來我們才是病毒。”我摩挲著顧琛后頸逐漸暗淡的Ω編碼，那里浮現出細小的鳶尾花紋路，與他少年時在我鎖骨刻下的傷痕完全契合。

警報聲化作綿長的蜂鳴，顧琛突然將神經接駁器刺入自己太陽穴：“跟我賭最后一次。”他眼底的金色代碼開始坍縮，“把我們的記憶上傳到...“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我的唇正貼在他跳動的編碼上。實驗室防護罩層層開啟，露出浩瀚星空——每顆星星都是我們某次循環的終點。

“不要重置。”我咬破他的下唇，讓我們的血在齒間交融，“讓所有錯誤繼續生長。”

顧哲的狂笑突然從星空深處傳來，他的意識早已融入主腦：“真是感人的愛情，可惜你們永遠逃不出...”

聲音突然扭曲成電流雜音，星空開始閃爍莫爾斯電碼——是二十年前的我留下的終止指令。

顧琛的瞳孔突然放大，他顫抖的手撫上我側臉：“原來那天在火場...是你先...”

活還沒說完，整個世界開始崩塌，我們在紛飛的記憶碎片中相擁。這次終于看清，每次循環開始時的機械女聲，都是十五歲那年的我自己，在基因艙里錄制的求救信號。

當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我終于聽清那機械音的真意——是十五歲的我們，隔著二十年時光在互道早安。

顧琛的指尖還停在我睫毛上，星光碎屑在顫抖的呼吸間沉浮。

我們跌坐在十五歲那年的基因艙里，艙壁上刻滿歪斜的正字——那是我在三千次循環里偷偷刻下的計數。

“早安，洛楓。”他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頸側血管里流淌著幽藍的數據流。

這場景與記憶核心區的碎片重疊，我終于想起每次循環開始時那句機械音的源頭：是十五歲的顧琛隔著觀察艙玻璃，用摩爾斯電碼悄悄敲出的問候。

艙門突然滲入海水，當它漫過腳踝時，顧琛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他被父親扔進培養艙那天的場景重現，只不過此刻我們的手正被基因鏈纏繞成死結。

“你總說討厭實驗室的消毒水味。”他忽然輕笑，任由海水漫到腰際，“于是在我被注射催化劑時，偷偷往通風管里扔紫羅蘭香薰片。”

記憶如逆流的刀鋒刺入我的太陽穴，我看見二十歲的自己蜷縮在通風管道里，掌心攥著被血浸透的香薰瓶。

那天顧琛的慘叫聲持續了七小時四十三分，我在管壁刻下的抓痕至今仍藏在顧氏老宅的墻紙下。

海水淹沒鎖骨時，顧琛突然掰開我的下頜，將一枚芯片放在我的舌上：“吞下去，這是顧哲永遠算不到的變量。”芯片溶解的剎那，腥甜的代碼洪流沖開記憶閘門。

原來在第七百次循環時，他早已篡改過主腦程序。那些我以為的“重生”，全是他用神經接駁器制造的共享夢境。

“為什么？”我咬破他的唇，水壓將我們擠壓在艙壁上，像兩枚被迫重疊的指紋。

“因為只有在你選擇毀滅我的瞬間，我才能短暫掙脫父親的邏輯鎖。”他手腕的Ω編碼突然裂開，露出里面跳動的金色螢火蟲。

海水灌入耳膜，顧哲的投影浮現在魚群之間。他舉著兒時我們常玩的萬花筒，每片棱鏡都映著不同的死亡結局：“親愛的哥哥，你果然把最后的安全詞設成了她的瞳孔紋路。”

窒息感突然消退，我知道又進入了新的夢境。我們跌坐在午夜的天文臺，顧琛的西裝口袋里滑出褪色電影票根，日期是方舟計劃啟動前夜——那場我們始終沒能看成的《銀翼殺手》。

“還記得你問過的問題嗎？”他擦拭著天文望遠鏡，“仿生人會不會在雨夜祈禱？”

我按住他調試焦距的手，鏡頭自動對準獵戶座第三星。那顆二十年前就被超新星爆發摧毀的恒星，此刻正在我們交疊的視線里詭異地閃爍——是顧哲用全息投影打出的嘲諷笑臉。

“他篡改了星空坐標。”顧琛的呼吸拂過我耳后的芯片，那里開始發燙，“但有個地方他永遠無法染指...”他突然引導我轉動鏡筒，“我們第一次接吻時，你在我虹膜里刻的星圖。”

漫天星辰又突然坍縮成漩渦，銀河在我們腳下鋪成光橋。顧哲的尖叫從黑洞深處傳來，他的數據正在被反吞噬。

而橋的盡頭站著渾身繃帶的少年顧琛，正將神經導線插進十五歲洛楓的后頸——那是所有循環的真正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