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雪初昏迷的時間里，慕景淵一直沉默著坐在床榻旁，看不出表情。
安靜許久后，他率先問道：“小初的宿疾，是怎么回事？”
跪在床榻旁的蘭沁身子一抖，咬牙沒有說話。
男人倒也沒逼問，只說：“你既是小初的心腹，當知她的宿疾。本王問此事，并未想要將之當做小初的弱點，不過是想找到最好的法子為她醫治罷了。”
蘭沁眸色微動，還是沒有說話。
宿疾……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好像在她認識殿主的第一天，殿主就已經被宿疾困擾許多年。這樣的病，即便是華佗在世也治不好，每隔三個月就會爆發一次，持續一整天。
那一天，殿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安安靜靜歇著。
所以，這是殿主致命的弱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抱著這樣的心思，蘭沁仍舊一句話不說。
慕景淵似也不想再撬開她的嘴，索性吩咐道：“今日傷害小初的幾個人，本王給你權利，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問原因、不顧一切、不想其他。
這個男人，只想為季雪初出氣。
蘭沁為這沒有理由甚至霸道的維護怔住片刻，才恍然點頭，跑出去。
于是，屋里只剩下慕景淵和季雪初了。
男人看向床上的人，神色驟然溫柔，唇角勾起一個邪魅的弧度，無奈嘆息：“我知道你醒來了，眼下沒有人在，可以不必再裝，睜眼吧。”
話音落下，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季雪初，睫毛微微顫動片刻后，緩緩睜開……
“你怎么知道我醒來的？”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慕景淵伸手拍拍她的額頂，道：“憑你那樣的裝睡，左右也只能瞞瞞蘭沁罷了。”
感受到他溫柔的撫摸，季雪初眸色微暗。
就是這個人，他抓住清雅姐姐，還傷害自己！
昏迷前所有的記憶涌入腦海，女人想起一切，看慕景淵的眼神立時充滿怨恨。
她怒道：“我既來到慕國來到你眼皮底下，便是你我的戰爭，你為何還要牽扯清雅姐姐？！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我的真名是什么！”
這是她醒來后，第一句正正經經說的話。
“你覺得，”他神色晦暗不明，“是我抓走清雅，是我傷害清雅和你的？”
以他洞悉人心的能力，又怎會看不出眼下季雪初在想什么。
被他這么一質問，正滿身傷痕躺在床上的女人一愣。
不曉得為什么，在他這么問之后，自己不僅不覺得他才是罪魁禍首，甚至有一種他受傷的錯覺……
是錯覺吧！
“難道不是嗎？”季雪初說，“妾身委實想不出，整個昭王府還有誰有那樣的權利，能將一個人從宋國抓到此地，還嚴嚴實實關在地牢里，沒人知道！若不是王爺授意，誰敢這么做？！”
對，這件事從一開始慕景淵就跑不掉！
愈發堅定心中的想法，季雪初更加理直氣壯了些。
奈何沒想到，她的話剛說出口，男人竟然沒有反駁！
他只是用一種很復雜的目光盯著季雪初，那目光中包含很多——悲傷、心痛、自尊、狼狽、滄桑……
女人一時語塞……
他沉默許久，才開口，語氣中帶著疲憊：“小初，從一開始，自你來到慕國看到我的第一眼開始，便不曾試圖將我放在心上，是與不是？”
啊？
怎么話題轉變這么快？
不是在說清雅姐姐嗎？
季雪初目瞪口呆。
男人看她這幅樣子，漆黑的眼中滄桑愈盛：“你從一開始就將我視作對手視作敵人，從未想過我是真的將你當做妻子看待。故而見到清雅的那一刻，你便認定我是為了害你，被抓到的那一瞬便認定是我指使。”
唔……
季雪初不曉得該說甚。
因為，慕景淵說的沒錯。她確然從一開始就以為，他們這段時間的交流，都是攻心之策，只看誰更高明些罷了。
可……
可是聽他方才所說，莫非這家伙當真是要與自己交心嗎？
想到這里，她急忙甩甩自己的頭，強迫自己清醒。
慕景淵是誰？是名揚天下的天才！他最懂玩弄人心了，自己這樣想，不就上他的當了嗎？！
在季雪初進行激烈心里掙扎的時候，男人眼中閃過了然。
他苦笑：“確然，你是認定我擅長玩弄人心。可你又怎不懂得，依你的性子，那些手段都沒用？”
啊？
女人再次愣住，不曉得他在說什么。
“小初，你聰慧至斯，性子倔強，無論什么手段都會被你發現，也會讓你更加疏遠，”男人苦笑更深，“所以對你，我從一開始就是用心的。以心換心，我原本以為是可以的。”
“……”
她分辨不出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慕景淵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眼中彌漫著深深的無奈和苦澀。不等季雪初的回答，他自顧自起身，離開，不再多說一句話。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季雪初不知為何，心中閃出些許不忍。
一個芝蘭玉樹，背影挺拔的人，為何竟走出些許頹廢之意？
張了張嘴，最后她還是沒有出聲挽留。
到底天性謹慎，她不會因為這男人隨隨便便幾句話，就相信這家伙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尤其是眼下清雅姐姐還沒被放出來，情況這么糟糕……
慕景淵走后沒多久，蘭沁就悄悄說回來了。
一進門看到床上的人已經醒來，她激動的踉蹌跑過去，短短幾步路的距離，險些摔倒三次，才算平安到達。
“殿主！”蘭沁激動的喊，“你終于醒來了！是屬下失職，讓殿主受此重傷！請殿主責罰！”
原本還在沉思的女人，被蘭沁喚回神思，方才發現正跪在床榻旁磕頭的人，無奈伸手將她扶起，笑：“左右是我一意孤行，關你什么事？你且與我說說，我昏倒后發生的事吧。”
“殿主您在地牢的時候，屬下正在屋里，只聽到外面的人議論，明姨娘向王爺告狀。后來是王爺親自去地牢，將您接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