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宏國說道：“報告上說這個叫王重陽的小伙子很不錯，單槍匹馬與歹徒徒手搏斗，有勇有謀，最終制服了歹徒，真不容易啊。”

這話是在夸獎王重陽的個人能力，但是在場的各個領導耳朵里卻不是個意思，他們辛辛苦苦大半夜，兩三百號民警武警，荷槍實彈，圍捕三人，結果還是出現了將近二十人的傷亡，而人家一個見義勇為的赤手空拳打倒了一個，這是什么意思，是我們公安太無能了嗎？

趙宏國嘆了口氣，他也知道現在非常時期，話頭一轉，問道：“李處，這個小王，他在哪里工作？”

李處一抬頭，趕忙道：“是城東街道辦的，小王很有能力啊，正準備給他調動調動工作呢。”

趙宏國哼了一聲：“我聽說他是退伍回來的吧，好端端一個兵，怎么公安系統一點興趣都沒有，讓人家轉了文職？余處，你知道這情況嗎？”

余辰光一聽這話頭都大了，他心里是有苦說不出，苦著臉說：“這怨不得我們，當初小王退伍回來就立了一個功，英勇救人，受傷住院，體檢結果是他心臟有點小毛病，上不了一線，所以這才把他轉進了街道辦，他本人也是同意的。”

趙宏國翻動了手里的文件，仔細看了幾分鐘，眉眼低垂，聲音低了幾分，緩緩道：“是這樣啊，小王的情況我也有所了解了，他的身體狀況確實不能長期堅守一線，我們也要體諒有困難的同志，聽說他這次也是受傷進了重癥監護室，因公受傷，去慰問慰問，醫療費用方面要報銷，他家境也不是很富裕，在社保醫保方面多補助補助，照顧一下同志的情緒嘛。”

會議還在繼續，燈光長明……

第二天，王重陽早早醒來，他站起來做了幾個俯臥撐，還沒起身，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陳兮一進門就看到趴在地上鍛煉的王重陽，急忙把東西放下，叫道：“你怎么這么不注意身體呢，昨天剛恢復意識，今天就下床折騰了？”

王重陽看著一臉寒霜的陳兮，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很好啊，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氣，你看……”

王重陽脫下睡衣，露出一身虬結的肌肉，嚇得陳兮紅著臉轉過身體。

“你干什么啊，快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陳兮的聲音低若蚊吟，面紅似血。

王重陽嘿嘿的笑著，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這回走進來的是一個花白頭發的白大褂，正是昨天會診時的曲博學教授。

曲博學呵呵的笑著：“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說著話，他徑直走了出去，隨手帶上房門。

陳兮急的直跺腳，她飛快把衣服塞給王重陽，說了一聲中午再來看他，飛快跑掉了。

這已經是王重陽讓她第二次出丑，她一邊跑出醫院，一邊想到底要不要再來看他。

王重陽揉了揉臉，轉身套上睡衣，站在病房的窗戶前看著外面，透過干凈的玻璃，通往醫院大門的路上，一名女孩正快步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王重陽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

接下來的時間他沒能等到曲博學教授，反而是他的父母前來探望，以及他們的保溫罐。

王愛國看著身材挺拔的兒子，吸了吸鼻子，用力拍著王重陽的肩膀，什么話也沒說，而杜瓊英則仔細的詢問兒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有要及時通知醫生，要好好配合醫生，不要留下任何后遺癥……

王愛國說，當時醫生說他有可能醒不過來時，杜瓊英差點昏過去……他很快就被惱羞成怒的妻子打斷了，杜瓊英很不客氣的猛爆料，說當時王愛國在走廊上陰沉著臉，一根煙接一根煙抽，一句話也不說……

眼看著又要吵起來，王重陽急忙安撫兩位至親，宣稱自己健康的能一拳打死一頭牛，他確信自己能做到，兩位至親則表示能夠理解。

他們在離開時注意到了茶幾上的另一只保溫罐，王愛國臉上露出莫名的笑意，杜瓊英豎起了大拇指，王重陽大囧……

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后，王重陽躺在床上休息，門口傳來敲門聲。

“請進。”

曲博學走進病房，王重陽要起身，曲教授快步上前制止了。

“躺著說話。”

曲博學自己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王重陽的床邊，親切的問道：“覺得身體怎么樣啊。”

王重陽點頭：“還行。”

曲博學苦笑一聲：“你剛來的時候可嚇壞我們了。”

“植物人？”

“是的，我們拼盡全力了，強心針新三聯一整套，沒有起色，只能靠呼吸機維持，典型的植物人癥狀，旁邊送你來的那個女孩哭著求我們一定要救你，我們束手無策，幸好你醒了，不然我真的會晚上睡不安穩，你是個英雄，救了很多人，挽救了很多家庭。”

“她叫陳兮，是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

曲博學沉默了一下，他又說道：“四個月之前也是我會診的。”

“四個月前？”王重陽露出疑惑的神色。

“2016年9月17日，也是一個傍晚，你救了一個跳樓的女孩，墜落時你的頭部受到重創，這里在手術室縫了17針。”

曲博學指著天靈蓋，他繼續說道：“那個女孩只是受到了輕微驚嚇，而你卻在死門關前徘徊了三天兩夜。”

王重陽無奈的搖頭：“我在事后聽說了，但是沒有印象了。”

老教授嘆了口氣，笑了笑：“小伙子你真的命大，兩次，兩次都沒把命丟了，命真硬。”

王重陽報以一笑：“誰碰到了都不會袖手旁觀的……我有個問題，能解答一下嗎？”

曲博學正色道：“關于兇手？”

王重陽點點頭。

“學名叫‘致死性異蟲寄生綜合征’，暫時還沒有公開而已，但是你早晚會知道。”

曲博學揉了揉鼻梁，低聲道：“三個多月前剛剛出現的，這種寄生蟲具有極強的適應性，在短時間內汲取宿主的生命力，或者將吸收的生命力反哺給宿主，但異蟲終究會殺死宿主，破胸而出。”

王重陽吃了一驚，他驚愕的看著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剛剛這些話中的信息量大的令他一時間都難以接受。

曲博學說完這些，拍了拍王重陽的床沿，轉身離開了病房。

致死性異蟲寄生綜合征……

王重陽默念著這個名字，回憶起異蟲破胸而出的那一幕，他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

天快黑的時候，護士來查房，空無一人的病房讓她愣在了原地。

大街上的路燈亮了，昏暗的街道一下子變得透亮，正值下班高峰期，馬路上車水馬龍，凌冽的寒風擋不住人們回家的決心。

此刻王重陽站在水榭小區的門口，而陳兮正好被一條哈士奇拽出大門，她驚訝的看著他，心想他不是應該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唉聲嘆氣嗎？

“你怎么來了？”

王重陽看了陳兮一眼，女孩靚麗的臉龐在路燈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動人，一身深色大衣，穿在她身上非但不顯老，反而更多了幾分凝練。

“我臉上花了嗎？”

陳兮趕忙把牽繩遞給王重陽，拿出鏡子仔細的照看著，哈士奇一看是王重陽牽著，立刻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就跟死了一樣，任憑王重陽怎么拽動都不肯起身。

這死狗……

王重陽說道：“天冷了，吃點辣的吧，今晚吃火鍋怎么樣？”

陳兮一聽，掏出手機，眼前發亮：“好呀好呀，我打個電話回去知會一聲，我們吃什么，去哪吃？”

王重陽盯著地上的哈士奇：“吃狗肉火鍋！”

陳兮呆滯在原地，喃喃道：“我還激動了一下，你就跟我說這個？”

王重陽把牽繩還給陳兮，哈士奇立刻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歡快的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

把陳兮送到她家的門口，王重陽盯著門前的一輛落滿灰塵的白色電摩，陷入了沉思，他似乎在哪里見過這輛車。

陳兮剛上樓，轉身看到王重陽沉默不語的樣子，心里一疼，跑下來站在他面前，個子只到他的胸口，她說道：“別想了，我一點都不后悔的。”

“……啊？”

陳兮小臉泛紅，她小聲說道：“我不后悔啊，那天我沒有跳樓，我們不就錯過了嗎，我們就是陌生人啦……”

王重陽若有所思的看著白色電摩：“我沒有在想這件事，我在想這輛車到底是誰的，我好像忘了點什么事情。”

陳兮尷尬的側過頭，順著王重陽的目光看去：“這不是你的車嗎？那天你就騎著這輛車一路開到樓下，剛好我想不開要跳樓，就把你給砸進重癥監護室了，心疼死我了。”

“我的車？”王重陽面露古怪的神色。

他認真的看著陳兮，又看看白色電摩：“那天我剛好退伍回到鳳城，怎么可能買一輛電摩，最后還扔在你家門口風吹日曬，我要是記得早就開走啦，這輛車的鑰匙呢？”

“哦哦，我收著呢，回去拿給你。”

陳兮疑惑的看著王重陽，立刻蹭蹭蹭上樓拿鑰匙，不多時，一串鑰匙出現在王重陽的手心里。

“這不是我的鑰匙，沒有一把是開我家大門的。”

陳兮都快石化了，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搶的誰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