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素的聲音不算低，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禮堂里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愣愣地看著秦素素和梁疏影，然后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鄙夷之色。

但身處漩渦中心的兩個人卻并沒有因為外界的聲音和視線而有所改變。

秦素素仍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梁疏影接過劇本，視線在秦素素身上掃了一圈，忽的笑了起來，“敢和導演說演不了就換劇本的演員，你是第一個。”

秦素素挑眉，“我說的是實話，她是公主，一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之一，怎么可以在國破時，還滿腦子想著男歡女愛，怨恨那個不愛她的渣男，她的悲壯不能僅僅只有所謂的愛情，卻無半點國家大義。”

梁疏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破天荒地沒有反駁。

“所以，導演，換個劇本吧。”秦素素又輕描淡寫地提了這個建議，梁疏影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化，半晌后，他點頭答應了。

秦素素驚訝不已，“我以為你會罵我。”

“......”梁疏影靜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只是覺得與其換演員，不如換劇本，相對而言容易點。”

秦素素扯起嘴角，“你還真是直接。”

梁疏影扶了下鏡框，“你也不差。”

換劇本的事情定了下來，秦素素也松了口氣，能夠提前走，黃執越就守著把她接走，生怕她會被梁疏影給騙走了。

排練廳里的人都用詫異的眼神看這幾人，小聲議論著什么，大抵不是什么好話，秦素素聽了也沒什么反應，聽得太多了。

黃執越卻是氣不過，他的心尖像是有雙手揪住了，悶得慌，還有點痛。

秦素素以前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青春活力，驕傲飛揚，像一縷光，又像一縷清風，讓他一點點爬起來，卻因為勞什子身世變故變成這樣，壓抑著性子，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素姐，我帶你去兜風如何？”黃執越晃了晃手里的鑰匙，笑嘻嘻地道。

秦素素舒展身體，不著痕跡地拒絕了，她的肩膀不怎么舒服，還要噴點藥劑揉一揉散瘀消腫，不然還得拖上好一段時間才能恢復得過來。

黃執越失落地哦了一聲，秦素素揮手道別，直接往宿舍走。

黃執越還聽得見秦素素哼的小調，越走越遠，那聲音卻飄在風里，一個勁地往他耳朵里鉆。

那種又酸又澀的感覺又涌了上來，黃執越按著胸口，幾乎有個沖動想把她叫住，但最終也只是默默地咽下所有的話語，目送她離開。

秦素素遠遠地看到宿舍樓前站了個人，白色的襯衫、黑色的休閑褲，身形修長如玉，路過的女孩子都忍不住駐足觀望，可也沒有人沖上去要聯系號碼，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秦素素覺著有點不對勁，看著很眼熟啊。

她走近了點，終于看清，不是別人，正是她避之不及的蘇墨白。

秦素素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可蘇墨白的眼力遠比她想象的要好，當即就準確無誤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素素，過來。”蘇墨白嘴角洇開一絲笑，眼底仿佛落進了萬千星子，溶溶光華令人沉迷。

秦素素頭皮發麻，背脊發僵，還是轉身，一步步走過去，然后揚起臉，盈盈笑道：“蘇二哥，你怎么來了？我剛剛還想起有個東西沒拿，準備回去拿來著，沒看到你。”

她以退為進，提前堵住了蘇墨白可能有的質問。

有的時候，害怕這件事情是沒有能說得出來的理由，就像她怕蘇墨白。

蘇墨白沒有錯過秦素素眼中一閃而過的怯意，緩慢地眨了下眼，所有的情緒都被掩飾得很好，緩緩笑道：“忘記了什么？我陪你去取。”

“......”秦素素內心是拒絕的，繼續找理由，“二哥，今天怎么有空過來找我？”

“今天學校有會議，我受邀在列。”

言外之意就是——找你是順便。

秦素素默默地窘了下，果然，她就是自作多情了。

“那二哥，我想起那個東西也沒那么重要，就先上去了。”

“你不吃飯么？”

“待會和宿舍里的人一起去食堂吃。”

秦素素斟酌著用詞，盡量不給蘇墨白見縫插針的機會，講真，現在她越來越慌了，想著蘇墨白應該不會想要去食堂吃飯，但萬萬沒想到——

“好啊，我等你。”

蘇墨白定定看她，說得極為自然。

秦素素驚呆了，“誒？”

“嗯，一食堂的菜還不錯，價格應該也沒怎么變吧？”蘇墨白熟稔的問題何嘗不是一種耐心的解釋呢？

秦素素猛地一拍腦門，懊惱不已。

她怎么就忘了，蘇墨白以前就是這所大學畢業的，怎么會沒吃過食堂呢？

蘇墨白順勢抓住她的手腕，一個安全卻又不乏曖昧的位置。

干燥溫熱的觸感在皮膚表面蔓延，胸口的跳動十分劇烈，滿心都是惶恐，對，就是惶恐。

蘇二哥究竟想做什么啊？

“素素，你是不想請我吃飯么？”蘇墨白垂眸看她，長睫微垂，半遮半掩著他的委屈，秦素素心尖一顫一顫的，哎喲喂，小伙子這個樣子是要老娘的命啊！

她忙不迭地堆起個諂媚的笑，拍起馬屁的樣子要多無恥有多無恥，“二哥，你這說的哪里話？我怎么會不愿意呢？別說一頓了，就是天天請你吃都行。”

“可以考慮。”蘇墨白又眨了下眼睛，竟然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秦素素整個人都要炸了，臉上的表情就像丟了石頭的水面，平靜不下來。

蘇墨白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就這么看她，秦素素訥訥道：“我只能請得起食堂。”

“無妨。”蘇墨白絲毫不在意，似乎頗為樂意。

秦素素都不好意思繼續讓他失望了，江家雖然會定期打生活費，可那些賞賜一般寥寥無幾的數目只是現實一次又一次的耳光，提醒她看清點，所以從入學至今，分文未動，而她所有的錢，不過是代練賺來的血汗錢，現在這點錢也要被蘇二哥給拐走了。

心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