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棚里還是和記憶里的一樣，沒有彩虹沒有陽光，有的只是一堆堆雜物。

還有和那個在北方背上留下疤痕的鐵架一模一樣的床。

窩棚里總有一種獨特的味道，和醫院里的消毒水一樣，它就是那么特別，可以說是窩棚的獨特代言了。

北方至今對鐵架床還有陰影。

他指著鐵架床對媽媽說：“你們還用那個睡覺嗎？后果很嚴重的好嗎？”

他脫掉外套，掀起自己的上衣，扭過身子去。沖著媽媽。知道指背上的疤痕。

“那還不是因為你不老實。我和你爸媽可不會像你那樣，在床上晃來晃去。”媽媽辯解到。

其實北方都知道，因為鐵架床最便宜的床，而且在窩棚里睡在地上根本行不通，所以父母才會賣鐵架床來睡。

“爸媽我工資現在還好，等過完年，我就給你們買一個折疊的彈簧床。”北方又指了指背上的疤痕才把上衣放了下去。

同時，他穿上了外套。窩棚里實在是太冷了。

那些雜物其實并不是沒有什么用。冬天，它們可以用來保溫。在夏天的時候，它們可以防止溫度直接在窩棚里聚集。

但是并沒什么卵用。窩棚依舊是是夏天熱的要死，冬天冷得要命。

住在宿舍的北方從不止一次想，在工地附近租一套房，讓自己的爸媽搬進去住。

奈何，工地來源的最初端是拆遷。房子都拆了，哪還有地方租啊。

這個計劃也就一直擱淺了。

北方也曾讓父母換個工作，最少是包吃住。住在屋子里的那種住。

可是也被拒絕了，爸媽的說法就是：“我們干這個半輩子了，我們其他的什么都不會，人家怎么會要我們呢？”

畢竟，北方年紀還小，他的概念里也沒有太多的工種。其實做保潔也比做工地好，不算工資的話。

北方不知道父母一個月能拿多少錢。但是，偶爾聽過父母的談話。他們家的存款在這座小城付一套房子的首付還是可以的。

北方不理解父母，為什么要這樣過日子。按照父母的說法，家里還是有點錢的。

回到窩棚。

北方的外套還沒穿好，父親的話就說了出來：“你買那彈簧床做什么？放不下不說，還浪費錢。”

北方一頭黑線，但是他一臉認真的的說到：“哎呀！你們心疼錢，就不花你們的錢。你們兒子現在賺錢了，給你們買點東西也是應該的。”

“好好，我家北方長大了。”母親很激動，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父親則是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一陣冷風從窩棚的簾子吹了進來，北方不禁的緊了緊外套。

“爸媽，趕緊收拾一下行李跟我去宿舍吧。”北方催促到。

媽媽開始整理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具，父親卻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北方見狀，又道：“爸，你也收拾一下。別光讓媽媽一個人整理。”

話音還沒落，北方就俯下身子，幫著母親整理衣物。

“唉……”父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用一種特別假的修飾音說：“我果然還是老了，在門口說的什么進屋來就沒有人記得了。”

北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趕忙直起身子，安撫道：“怎么會呢，您還年輕著呢。我不知道不是幫您把被子和衣服都收拾收拾嗎。”

父親則像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不依不饒的說：“在門口我可沒有答應你們。只是說進來商量，結果，誰和我商量了？你們又替我做主了？”

這話說完，屋里的氣氛就尷尬起來了。北方和以前一樣，不知道該怎么辦，沉默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媽媽早已經習慣了爸爸的這個牛脾氣，北方也還好。只是，若是換成了一個其他陌生人，指不定要出什么亂子呢。

媽媽畢竟是有經驗的人了，趕忙站出來打圓場。

“孩子不也是為咱們好嗎，他也沒說不讓你帶東西，你就不能讓步一下？”

父親則是很有說辭：“我沒有說孩子對咱們不好。我也沒有不讓步。我只想讓你們尊重一下我。”

抬杠這種事情，在家里發生的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什么套路都見過，偶爾也會有創新。

媽媽有些急了，張口就想罵人。

不過還沒等媽媽把話說出口，北方先發言了：“爸，咱帶一套被子幾套衣服可以嗎？別的就放在這兒吧。明年還得來不是嗎？”

爸爸聽了這話，樂呵呵的回應道：“好好，聽兒子的。”

有時候，一個人在沒別的什么想法，他只是想要一個臺階下而已。

聽到了父親的回答。母親也收起了臉上的憤怒。重新俯下身子開始整理，要帶的東西。

北方也俯下身子東摸摸，西摸摸。他不知道要裝些什么東西走，從記事起，收拾東西這件事他都沒有參與過。

站在一旁的父親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是伸手把北方拽了起來，推到一邊。

“這種事情都不會，還說長大了？”語氣中帶著驕傲，雖然聽起來很別扭，但是誰都聽的出來是玩笑話。

北方在一旁摸了摸頭，不停的呵呵傻笑。

他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比自己優秀還會覺得驕傲。比自己兒子優秀不應該是天經地義的嗎？

站在一旁的北方不用收拾東西也落了個清閑。他站在窩棚里東瞅瞅西瞧瞧。想找到一些不太一樣的東西。

結果和意料之中差不多。無論換了多少個窩棚，里面的東西都還是那樣。很少會出現一些新鮮的玩意兒。

記憶總是在觸景生情中涌上心頭。就像看到鐵架床就想到自己背上的疤痕。

從學校已經離開這么久了，工作也可以說是穩定下來了。但是每次站在窩棚里，北方都會想起自己的課本。

北方也曾在睡不著的夜里翻來覆去，左思右想。想如果那年沒有任性退學。生活會不會和現在不太一樣。

他會不會真的打破了學校的記錄考到了一個重點的大學。

每逢想起此事，最后的結果總是對自己呵呵一笑。

從小就比別人面臨更苦的日子，北方覺得自己也更看透了這個世界。

即使他不是哲學家。他也明白一個真理。這個世界沒有后悔藥可以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