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之際，作為神尊，她毫無所動；作為顧梨素，她會傾盡全力。

當然，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顧梨素的能力范圍之內的事情。

她不會用自己的能力去改變這個世界，她所利用的只是一個普通人應該擁有的東西。

這是她與顧梨素的不同，也是她行走于人世的意義。

她在回國之前，明淵就已經將杜月笙的所有情況告知于她，她問顧父不過是為了測試顧父的反應。

而結果，并不出她所料。

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杜云霽過得怎么樣，她也知道如今杜云霽在哪里。

她叫了一輛黃包車，讓他帶她去東莞茶樓。

東莞茶樓里人聲鼎沸，顧梨素微微皺眉。

直到看向了臺上的人，她皺著的眉頭就更加緊了。

一襲紅色的戲服穿在那人身上，襯得那人的臉更加妖冶美艷，傾城無雙。

杜云霽的美，模糊了性別，讓人一見難忘。

臺下的人紛紛叫好，為他喝彩，卻無人看到他骨子里透露的難過。

杜云霽愛唱戲嗎？無疑是愛的。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以唱戲謀生。

不是公子少爺的假清高，而是唱戲對于他而言，是一種享受，是一種美學。

當戲曲的美加上了金錢的時候，它的美就染上了陰霾，失去了最初的意義。

所以他不喜歡在外人面前唱戲，被人品頭論足，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匯聚在他的身上，讓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家不在了。

他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誰在背后針對他，也知道解決的方式。

可他在等一個人，等如今終于等到的這個人。他在這里等了幾年，只為等她的到來。

女子一襲藍色長裙，骨子里自帶風華，一舉一動都帶著與生俱來的尊貴，那是多年家族熏陶的結果。

眉眼如畫，唇若朱丹，似畫中走來的謫仙，隨著她的靠近，風雅盡顯。

杜云霽此刻連呼吸都停頓了，雖然只有一瞬，就恢復了正常，可顧梨素還是看到了。

因為她從一進來目光就不曾離開過他，因為她和他一樣在乎著對方，時時刻刻不曾忘記去關注他。

演完這出戲，杜云霽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離開，而是走下臺，來到顧梨素身邊。

“你什么時候回國的？這些年過得好嗎？”杜云霽熱愛的目光根本遮擋不住，表露出主人的內心想法。

“我很好，你呢？”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讓杜云霽潰不成軍。

“我無礙，不過是家族落魄了而已。”杜云霽等了這句話，等了太久。久到他只能在她面前故作輕松，可他故作輕松的樣子何嘗不是刺痛著顧梨素的內心。

“杜云霽，我們出去聊聊吧，”顧梨素和他去了他的房間。

那里密閉性良好，他們說的話不會被其他人聽到。

“我想為這個國家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安逸一生。”顧梨素看著窗外的人們目光清冷，全然不是之前的溫柔。

“你想做便去做吧，我們都會支持你。”杜云霽的手微微收緊，之后他聽到自己如此說道。

“杜云霽，你的人生不該如此。”少女轉過身來，明亮的眸子似有星河璀璨，杜云霽此刻的心微微一顫。

從來沒有人和他說過，他的人生不該如此。

他的這幾年，過得狼狽不堪，早已失去了曾經貴公子的光彩。

像一個笑話，供他人嘲諷。

他心上的少女，是唯一一個能透過他的偽裝去看到他內心痛苦的人，是唯一一個不論他變成什么樣子都關心他的人。

杜云霽看著眼前的女子，似乎想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骨子里。

“可我已經如此了。”少年低聲的喃喃讓人心痛。

已經跌落塵埃，深陷泥潭，無法自拔。再也不敢去觸碰那天邊的明月，因為她于他而言，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他只能在遠處小心翼翼的看著她，他害怕自己會弄臟她，讓她變得如同他一樣，向現實屈服，低下了她高貴的頭顱。

在她面前，他只能故作輕松，將他外表的光鮮顯示出來，似乎這樣就能遮掩住內在的腐朽。

在她面前，他學會了自欺欺人。只因為她是他在乎到骨子里的人，他不敢把他做的一切告訴她，哪怕他們有著相同的信仰。

他會支持她，用盡一切，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但是他不會告訴她，自己與她做著同樣的事情。

不是不信任，只是他不想她和他一樣，只能活在黑暗之中。就像是影子一樣，安靜而孤獨，很少會被人在意。

他愛的姑娘，他希望她永遠都是肆意的，驕傲如同烈陽，不為任何事，任何人遮蔽光芒。

他不希望她背負太多，她只需要快快樂樂的過完一生。

但他也尊重她的選擇，尊重她對于這個國家的熱愛。

因為他理解她，理解她的這種感受，所以他不能夠以為她好的名義阻止她。

他只能盡他所能的去保護她，讓她在這個混亂的社會中保持安穩。

“你想如何去做？”杜云霽從少女的眸子中了解到她并不是一時的沖動，她是認真的，于是他開口詢問。

其實他明白她一定想好了一切，但他希望他能成為了解她想法的那個人，可以為她分憂，為她籌謀。

他不希望她孤身一人去承擔這通往黎明的道路的重任，他舍不得，也做不到。

“我想行醫救人，也想去為軍隊提供物資，另外我更想參軍打仗。”沒有絲毫避諱，顧梨素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不是她對人沒有防備，只是因為她太過了解杜云霽，他從來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事。

杜云霽是真正對顧梨素溫柔到骨子里的人。

就像上一世，哪怕是到死，杜云霽都不曾想過怪她，不曾想過要讓她知道他為她而死，產生愧疚。

他的死最初不為她所知，又何嘗沒有幾分他自己封鎖消息的結果呢？

所以在顧梨素知道了以后，內心才會那么崩潰，因為沒有哪一刻比當時更讓她明白，她失去了一個對她多么好的人。

不過現在國難當前，他們二人都有些無心談論兒女情長，更不論顧梨素早已不復當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