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至親之人前一刻還在鮮活的與你言笑晏晏,下一刻卻再無半點生息嗎?
你能想象前一刻你還是世上最尊貴的人,下一刻卻成為逃犯嗎?
這些,都是黎墨六歲那年所經歷的。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上一刻他還是那個不諳世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姜國太子。下一刻他就成為了人人喊打的前朝余孽。
他還是只是個幼小的孩童,就親眼看著往日充滿了歡樂的長樂宮被染成血色。
而那些曾經陪伴他的人……再無一人起來叫他一聲:“殿下”。
就在這一天,他的一切全都失去了……
黎墨這一生,曾是姜國太子,風光無限。也曾一路偽裝,顛沛流離。
從古瓷小鎮回到故地,他用了將近二十年。
這些年來,他改頭換面。
姜國一切成為過往云煙,他給自己幻化的身份起名姜煙。
而宋惜歡這個名字,則是他母后臨終前替他取的。
她希望他惜歡,她對他是一個母親對孩子最美好的期盼,她想他活得好,即使用另一個身份,這個溫柔到骨子里的女子從來沒有想過讓他復國。
可他忘不了,忘不了那日姜國皇室的血浸滿了宮殿,忘不了那日無數人的慘叫,忘不了那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在他眼前沒了氣息。
他的心中滿是悲苦,是對大源皇帝極致的仇恨。他做不到惜歡,他的人生早已是一片荒蕪。
蕓娘是他母后的貼身侍女,而薛家曾受他母后恩惠。
所以蕓娘順理成章的成了薛家送入在外的嫡女,成功進入宮中,直到后來成為了大源的皇后。
后來他知道蕓娘有了孩子,知道了軒轅翎月的存在。
軒轅翎月的童年像極了他的童年,無憂無慮,眾人疼愛。
不過不同的是他得到的疼愛是真,可最終卻失去了。
而軒轅翎月得到的疼愛從一開始就摻雜了太多的利益,從來都不夠純粹。
但軒轅翎月也有她的幸運,因為她從來都活在他們給她看到的世界里。
他們為她造了一個美夢,她卻始終認為是現實。
黎墨對她的感情十分復雜,他對軒轅翎月有過一絲羨慕,不過更多的是不屑。
軒轅翎月這樣的人,活的輕松,卻也活的糊涂。
她的一生都掌握在別人手里。
他都不知道該說她幸運好還是可悲好?
在古瓷小鎮,他重新有了許多其他的身份。
而他之所以能有暗衛首領這個身份,是因為皇室的暗衛只聽從持有麒麟令之人的吩咐。
大源的江山是亂臣賊子從姜國偷來的,又怎么會有麒麟令呢?
大源皇帝說麒麟令丟失,著實可笑。因為其實從始至終,麒麟令一直在他手中。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謀劃了近二十年的計劃,卻被一個人輕而易舉的打亂了。
他原本故意讓蕓娘說喜歡煙雨青瓷,留下線索給三皇子,等他進入古瓷小鎮。
只是沒想到他沒等來軒轅凌淵,倒是等來了蕓娘的女兒,那個比他小了八歲的孩子——軒轅翎月。
她和他這幾年了解的很不一樣。
她沒有大源皇室慣有的愚蠢自大,反而頭腦清醒,言語犀利,就連他也差點招架不住,露出馬腳。
他和她說他是暗衛首領,將麒麟令送給了她。
雖然這一舉動能夠得到她的信任,可對他來說,是弊大于利的。
他卻還是做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或許是因為難得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讓他平靜似死水的生活有了一絲漣漪。
他見到的清絕公主,和他從手下口中了解的并不相同。
他見到的人,清冷,驕傲,聰慧過人。不似宮廷中的雍容牡丹,倒像是云端處的冰山雪蓮。
他見到的軒轅翎月,有一雙清明能夠看透一切的眸子,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愚蠢?又怎么可能生活在別人編織的夢里?
這些年,宋惜歡過得如同行尸走肉,或許就連復仇都算不上什么,那也許真的只是他勸自己活下去的一個理由而已。
軒轅翎月的出現,給了他新的想法。
他陪她一路走來,看她從一無所有到君臨天下,他也如愿回到了京城。
重回故地,他的心卻是異常平靜。
當聽到路遙說要害她的時候,他告訴路遙這樣做的話,蕓娘會恨路遙。
其實他知道,如果是他告訴蕓娘的話,蕓娘甚至會親手殺了她。
這些都是借口,不過是他內心不愿意罷了。
幫助軒轅翎月奪權,他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什么。
他的報仇是借軒轅翎月的手順道除掉了大源皇室。
那些害他國破家亡的人,他一個也沒有放過。
宋惜歡并不良善,他做不到不遷怒。
大源皇帝為一個皇位殺了他全家。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即使這些年,這些仇怨隨著時間已經淡化了,可這些如今早就成了宋惜歡的執念。
他幫軒轅翎月爭奪皇位,可他對她仍然有利用,因為他想要借機讓軒轅翎月殺掉大源皇室。
明明軒轅翎月算得上是仇人之女,雖然也是恩人的女兒。
可他不應該幫她,即使不殺她,也不應該這樣輕易放過她,他沒有理由對她好。
哪怕他心里對軒轅翎月有過些許愧疚,可那不足以支撐他去放棄多年的謀劃,放棄唾手可得的天下。
他對軒轅翎月有情,后來,沒有任何一個想法比這個念頭更清晰。
他將隱瞞了近二十年的身份姜國太子——黎墨,徹底埋葬。
他放下了所有算計,所有恩怨,成為宋惜歡,入朝為官。
他遇上她,才算的上重新有了歡樂。
惜歡,從他遇見她才變得有了可能。
宋惜歡或許自己都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能為一個人付出那么多。
她一無所有,他給她逐鹿天下的權利。
她執掌天下,他成為她最忠誠的臣子。
世人稱宋惜歡公子如玉,卻不知他也曾殺人不眨眼。
而他在世人眼中的溫潤,從來都只是為了她。
他不愛江山,自然也不愛朝堂。
不過是因為朝堂上有她,他才心甘情愿被困于此。
只是無人料到,他這一困,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