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數千年來，枯木城第一次在清明前夜燈火通明，無數火把螢火一般向城外灑去。
雪問道立于枯木城的最高的城樓之巔，望著萬家燈火，和布滿陰云夜空下的巨大楓樹。雪白衣擺在勁風下獵獵作響。
要下雨了。
空氣粘稠厚重，很是壓抑。
有女飄訣而來。曹為芷一身大紅衣裙，落于屋檐尖角。
“白天不知是雪公子，請公子見諒。”曹為芷道，像男子一樣拱手。
“曹為芷小姐不曾虧欠我什么，若真有心，應當幫我尋找丫鬟才是。”雪問道面無表情道，他在用順風耳探聽數百里內的動靜，只要有人騷亂和發現，他一定能第一時間發覺。
“實在抱歉，我們正一宗另有要務。”曹為芷充滿歉意道。
“那便無需多說。”雪問道說完，閉上眼睛。
曹為芷很是懊惱，她為這次見面專門穿上女裝，但是對面人卻不曾看她一眼。
曹為芷剛要說什么，城角一戶人家徒然大叫，“鬼啊，有鬼啊。”
城中起霧了。茫茫霧氣籠罩城池。
巨大的楓樹陰影鋪灑，讓這座古城充滿神秘。
曹為芷看一眼那個不曾正眼看她的男子，賭氣哼一聲，腳下一踏從六十多米高城樓直接跳了下去。
雪問道皺眉。武人想要摔死并不容易，但像曹為芷這樣毫無卸力地跳下，六十多米的高度怕是會摔出個好歹來。
低嘆一聲。腰間的如玉劍“鏹”一聲出鞘，劃破月光，直飛到曹為芷腳下，曹為芷嫣然笑道：“就不信你不理我。”玉足在如玉劍上一點，以此借力緩沖了一步，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看到如玉劍在面前飛舞，似乎在責怪她魯莽，曹為芷吐了吐石頭，向樓上喊道：“遲些再來找你！”紅色裙角消失在轉街中。
雪問道搖頭，讓如玉劍自行歸鞘。
足足大半夜也未曾有任何發現，倒是不少人自稱遇到了鬼。
黑云壓城，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雨水敲打在瓦苔上叮叮咚咚跳動。
難道要一夜無所獲？雪問道的心都揪了起來。
眼前忽然有白綾飄過。
“鬼？”
看清女鬼臉面慘白的模樣，略皺眉頭。
忽然間許多孔明燈飄蕩而來。虛虛晃晃隨時會掐滅一樣。
不，那不是孔明燈，而是上百只白衣女鬼。
百鬼夜行！
雪問道膽子大，向前追了幾步，就近看著女鬼的模樣。
每一只女鬼都是慘白面貌，眼角有血珠，生前像是都是病死的。
鬼與幽魂同綱不同屬，幽魂泯滅意識，而鬼則為死人陰靈。鬼會保持生前的一些基本特征，甚至有些鬼有生前些許記憶。
鬼的誕生條件也相對苛刻，多要“天時地利人和”，即陰日、葬地風水、生前怨念。
人相對來說不怕幽魂，更怕鬼。
上百只生前病死的女鬼，這不是小事，城內一定有莫大冤屈。
雪問道的肉身有鼎盛陽氣，對鬼類很有吸引力。一群白鬼向他涌來。
雪問道哼一聲，一拳擊碎一只白鬼。這些成白鬼的時間也就三兩年的樣子，比常人厲害不到哪去，只是常人的氣力傷不到它們，不過雪問道身負浩然正氣，怡然不懼。
雪問道的衣著在風雨中獵獵作響。
“區區小鬼，也敢夜行！”遠處傳來中氣十足的厲喝。
一個白衣道袍的中年，手舉桃木劍一步三十米，在屋檐上跳躍而來。
“看我乜鬼符！”道士手上揮灑出幾十張符，這些女鬼碰上乜鬼符頓時破散灰飛破滅。
“看我三千桃木斬鬼，”
女鬼們有些害怕的意識，紛紛想要逃散，但是道士手中桃木化作上百道紅光，一劍覆蓋一畝多地的范圍，上百只女鬼就被消滅了。
“小友莫怕，貧道會保護你。”中年道士得意道。
雪問道面無表情，轉身背對他，道：“驅鬼到我這廢了不少心思吧。”
被一語道破的中年道士漲紅了臉，尷尬直立。
“一些毫無殺傷力的白鬼而已，用上乜鬼符，還耗費不少精神力，辛苦了。”雪問道繼續在傷口上撒鹽。
曹為芷躍上城樓，紅裙仙舞，嬌笑道：“師叔，你看你出的餿主意，被識破了吧。”
一身法尊修為的中年道士也得低頭“侄女我錯了。”
曹為芷蹦跳到雪問道身后，道：“為表歉意，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雪問道無精打采的睡鳳眸子猛地綻放許多光彩，一步跨到曹為芷面前激動道：“是不是雪青兒雪霜兒有消息了？”
望著面前鬢發被雨水打濕的男子，曹為芷恍惚失神，看著那狹長多情的睡鳳眸子，睫毛幾乎覆蓋眼簾，真好看，但想起對方還在看著她頓時紅了耳根。曹為芷低眉道：“兩個丫鬟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不惜百萬金求平安？”
“你不懂，”雪問道眼露哀傷，道：“她們與我相依為命，就算拿一座江山我也不換。快告訴我是有她們的消息了嗎？”
曹為芷對于雪問道曾經癡傻的故事略有耳聞，拿出一枚傳訊符，道：“有人曾在在綠頭江錦繡港上看到三個女子，一個是傾世的弱水女仙，另有兩個一大一小美女，正是你那丫鬟的模樣。”
雪問道接過傳訊符，囔囔道：“綠頭江錦繡港？離此地有一萬二千里啊。”雪青兒雪霜兒兩人離失也就半日多的光景，居然就去了一萬多里外？
見雪問道準備跳下樓，曹為芷急忙拉住他，道：“你怎么這么冒失，一萬二千里地就算腳程最快的云紋角馬也要數天時間，到時你的兩個丫鬟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雪問道皺起好看的眉峰，道：“你有辦法？”
曹為芷驕傲道：“明日我們正一宗有位師伯將會駕馭他的統領級靈鶴來接我，靈鶴可以日行兩萬里，我們剛好順路，到時候捎帶上你就是。”
雪問道松了一口氣，道：“若我能見到兩個丫鬟，我就付給你們一百萬金幣。”
“雖然很想拒絕，但一百萬真不是小數字，我就勉強答應啦。相信你風雪山莊少主，一代少年劍王不會食言而肥。”曹為芷嬌嬌笑道
雪問道這才第一次真正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曹為芷也就十七歲的樣子，臀如滿月但胸前平平，身姿修長英氣，面貌之美堪稱絕代風華。雪問道試探地問：“你和美人評上的曹如脂是什么關系？”
誰知曹為芷憤然：“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雪問道愕然，難不成還有什么故事？
曹為芷恨恨道：“那是胞姐。”
雪問道奇怪了，沒聽說酒仙子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啊。
曹為芷瞪他道：“什么眼神啊，曹如脂有個妹妹就一定要讓人知道？”
雪問道默然。
“既然有了消息，那就讓大家回來吧。”
雪問道說著，全城出動尋人就此落下帷幕。當然雪問道也不曾虧待他們，為每一個出去尋找的人付了一筆不菲的報酬。
雪問道在風雪山莊分舵安排的房里靜心沐浴。外面兩個精挑細選出的丫鬟竊竊私語，無非就是雪問道年少多金英俊瀟灑的話題。才子佳人的故事對于出身低微的女子更有吸引力。
“少主，曹姑娘就見。”丫鬟嬌聲道。
曹姑娘自然是曹為芷，只是這黑燈瞎火還是鬧鬼清明，雪問道猜不準曹為芷的心思。“好，知道了。”
“少主，是否需要奴婢服侍？”丫鬟翹首以盼，對著雪問道拋媚眼，對于好看多情的公子她們很樂意服侍。
“不必了，退下吧。”雪問道還掛記雪青兒雪霜兒可沒心思和兩個素不相識的俏麗丫鬟調情，自己穿著完畢，走出大門。
兩個被調教出來專門伺候男人的丫鬟滿心幽怨。
見到曹為芷，美麗女子開門見山說：“雪問道，我們要借你飛劍本事去破一個結界。”
雪問道沒好氣道：“不去！”
曹為芷卻一把拉起他的手，道：“不去也得去。”
看起來柔弱的姑娘，其實力氣大得很，而且有起碼武師后期的修為。
雪問道不好掙扎，明日還要乘她家靈鶴，只得無奈道：“身為曹如脂的胞妹，你都是那么霸道嗎？”
牽著雪問道的手，曹為芷得意道：“再啰嗦把你搶回天一城，做我正一宗的女婿。”曹為芷真是一點都不害羞的樣子。
雪問道都驚呆了。
曹為芷瞪眼道：“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看多了是要負責的。”
雪問道無語。
正一宗落腳處位于靠近大楓樹的官府府邸，清明時雨，黑夜中曹為芷拉著雪問道，身穿紅裙舉起紅傘，漫步在長街。不像是有著急任務的樣子。
雨細如絲，掌心的手溫潤玉滑、嫩若無骨。
曹為芷的肌膚粉紅脂玉般，尖尖側臉有著動人色澤，曹為芷回頭道：“你的手怎么這么熱啊。”
雪問道苦笑：“曹為芷小姐，是你的手心在冒汗。”
練武以來就很少出汗的曹為芷紅了臉，啐道：“胡說，是你在冒汗。”不覺十指相扣，握得更緊了些。
雪問道剛要反駁，被曹為芷一眼瞪了回去。得，跟女人沒得講道理。
“雨那么大，靠近點。”曹為芷低聲道。
雨很大么？細如絲啊。
曹為芷又俏眼一瞪。
好吧，她說得對。
雙肩相貼，雪問道都能聞到曹為芷身上的處子幽香了。
她心跳得厲害啊。
黑夜雨幕，三里街像是走了一輩子那么長。
“曹為芷小姐，我們以前認識么？”
“不久。”
“那你？”
“我喜歡你很久了。”
被曹為芷語出驚人噎住了。
“啊？”
“看什么看，再看要負責的。”四目相對，美眸瞪睡鳳。卻是美眸先敗下陣來。
“哎你還看？讓你看！”
女孩毫不羞澀，一口啃雪問道的唇上。
第一次，有點疼。
牙齒磕到的曹為芷得意洋洋，拉著雪問道，像是搶到壓寨夫人的強盜一般。
嘴唇破皮了啊。雪問道聞到血腥味，不覺舔了一下。
“委屈個屁，本姑娘是第一次！”曹為芷踢了雪問道小腿一下。
雪問道眉角微皺，曹為芷固然俏皮美麗，卻讓他更加想念雪青兒。
我不在身邊，她可還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