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之后，街道煥然一新。

空氣相當清涼，雖不下往日的潮濕，卻意外舔潤，呼吸便令人心曠神怡。

溫度又降下幾分，除開常青樹，其余樹的枝干變得更禿了。風和雨帶走它們大量的殘枝剩葉，也許上面還有形單影只，憑著最后一絲養分苦苦支撐著，可最終也只會黯然凋落，被雪淹沒。

楚文相信不久之后，冬木市變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大街上人影幢幢，他跟著楚婭散漫行過一條又一條路，不過此刻少年只能看到空蕩的天空，別無他物。

“這個公園總是有很多人呢。到了春天就有不少風箏。啊，男孩節更壯觀喲，市里到處都是鯉魚旗。”

“蛋糕店關門了。它總是會出一些很特別的糕點，也很好吃啦。”

“嗯……這家烏冬面館也不錯，就是不提醒的話，湯料會不夠，是因為食材吸水的原因嗎？”

楚文完全糊涂了。

老姐完全是在嘮家常，在正常不過。

他心中的滋味有些不好受，什么也沒發生，反而看起像是自己的問題。如果老姐能永遠保持這樣的話，那就太好了。

可惜只是遐想。

這樣的狀態又能持續多久呢？

少年嘆口氣，轉頭開始專注前方的路途。

“弟弟在聽嗎？”

“啊？當然在聽。”

又走了一會，楚婭的臉倏然陰沉下去，她用語氣說：“弟弟不是保證不會出問題嗎，昨天都要死了，之前說的都是玩笑話嗎？”

“啊嗚……”

好可怕的眼神。

毛骨悚然。

這算是秋后算賬嗎？完全沒有料到她會來這么一出。

楚文身體僵硬，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才好。也虧楚婭耐心足夠，少年思索片刻后，少年才老實道歉道：“對不起……本來很順利的，結果發生了一些意外……”

“說來聽聽。”

楚文仰頭望天，緩緩回答道：“回來的路上被Lancer攔截了，后面又被Berserker堵了……”

說多慘就有多慘。

也不知道老姐懂不懂這些，雖然過去自己給她解釋過圣杯戰爭，但是說不定她現在已經忘記了。

楚婭露出睡眼惺忪的表情，挽起頭發說：“喔喔，這樣啊。他們很厲害嗎？”

少年注意到這個習慣性動作，可還沒有找到規律。

難道是老姐思考時特有的動作？

楚文咬牙切齒的說：“何止是厲害，簡直是逆天啊！擊退了Lancer后，俾斯麥也中破了……我是說，受了不輕的傷。后面與Berserker對戰時，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也被……對方御主虐得死去活來……畢竟魔法戰斗，我完全不是對手。”楚文話音由高到低，漸漸變得失落。

說到底還是自己弱得不行的緣故。

哪怕是會一丁點魔術也好啊。

“是嗎？”，楚婭道。

“就是如此。”

少女恍然道：“啊，這么說……Berserker御主是個魔術師？”

“Berserker的御主……”楚文回憶她的樣子，繼續說：“當然是了。只是看起來很年幼，比莉莎還……也許差不多年齡。”

楚文刻意在莉莎兩字上下了重音，遺憾的是后者面色不變，如同把兩字給無視掉，少女僅是提議道：“打不過那就不要打了呀，放棄并不是懦弱的選擇，弟弟覺得呢？”

“……”

少女察言觀色到了極致，就算楚文沒有回答，她也從后者的臉上得出答案。

“嘿！”

“唔！？”

她抱住弟弟的手臂，把頭依偎在肩膀上說道：“還是不放棄呢，弟弟。圣杯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唔……啊……問題似乎不是在于圣杯……是……我的意思是……是的。”

自從昨晚后，一旦和老姐的肌膚接觸，少年就變得敏感而緊張起來。他走路姿勢明顯出現問題，因為雙方都要顧及，說是小心翼翼都不為過。

就這樣走了很久。

“啊，和弟弟貼在一起……身上就會莫名的燥熱，要不離姐姐遠一點？”，少女突然說。

楚文聞言頓然停下腳步。

他早就想這么做了，走過這么幾條街，好多路人目光都那樣刺眼。

奈何對方一直抱著自己的手，也不敢甩開啊。

“弟弟怎么不走了？”

“到底要鬧哪樣啊……”，楚文臉抽搐幾下。

我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么辦。

要是多個同行者有多好，就不會這樣尷尬了吧。

“那邊怎么了？人挺多的。”

“哪邊？”

少年回過神，下意識順著姐的視線望去。越過人群，穿過嘈雜聲，便見到一條瘡痍滿目的街道。

那里的行道樹被攔腰截斷，地面留下雨水沒能沖走的污垢，兩邊則是炸壞燒毀的房屋，還有更多殘骸在另一邊。

這個景象頓時將他的記憶拉回昨晚。

他仿佛又回到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戰場之中。

“這……”

這不是俾斯麥和Lancer戰斗的地方嗎！？

居然走到這里來了。

楚文咽咽喉嚨，又發現到處都拉上了黃色的警戒線，警察在現場極力維持秩序，市民時而沸騰時而沉寂。

但他們沉默的樣子比開口時更可怕。

誰都不希望這樣的災難，給睡夢中的人一個驚喜。

警察再次嘗試驅趕人群，有效果，但還是有不少人堅持留在現場。甚至一些人開始遷怒無辜的警察，對他們大喊大叫，罵出骯臟的話語。

俾斯麥似乎做過頭了啊……

楚文并不知道昨晚的炮火是否把人給擊傷，也許還炸死幾個……

變成殺人兇手了。

自己也是壞蛋……？

“毀壞真嚴重”，楚婭皺起眉頭。

少年耳語道：“畢竟是昨晚俾斯麥戰斗的地方……”

“喔喔，哎？原來俾斯麥干的嗎？啊，那個女人……要是被警察查出是她做的，就讓她一個人賠償吧。”楚婭表現得事不關己。

“賠償應該不至于……會有人幫她賠的……看，那個教父，果然來了嗎……他就是為善后而存在的人物。”

“嗯……教父？你是說……噢，看見了。”

楚婭在人群中掃了好久才發現那個人。

穿著黑色教服的中年男子正與警官交流著，他臉上沒掛表情，似乎此刻從外表展現內心，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

楚文肯定，如果自己和他的身份互換一下，自己絕對會瘋掉。

善后處理也是個不輕的工作。

面對的壓力或許更大。

少女打個哈欠，慢悠悠的出言道：“每次都是同樣的借口，什么意外啊~什么恐怖襲擊呀~煤氣泄漏都有過，接二連三的發生案件，政府如今變得很難敷衍過去。看看吧，多么恐怖的災難，鬧得整個冬木市都人心惶惶。”

“……”

這就是圣杯戰爭帶來的災難嗎，連治安都受到影響……楚文暗想到。

楚婭想起什么，對她弟弟說：“啊~說起來……冬木市十年前也發生過一場大火，燒掉了整個冬木市，說不定也和圣杯戰爭有關呢。”

“啊？等等……你說那大火是……？”

楚婭聳聳肩，對少年的疑惑報以微笑：“嘛。誰知道呢~我們去吃炸雞吧，好久都沒吃炸雞了，別再糾結這個問題啦。”

等等。

怎么就變成吃炸雞了！？

剛才似乎聽到什么很嚴重的事件……

不過在少女拉扯下，楚文被迫中斷思考，遠離了令他充滿不好回憶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