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2日，大年初四，余念走在南京路上等待滴滴車的抵達，過年的車真的不好打，等了10來分鐘下了幾次單都沒人接單，只能加價，加了20%才算是叫到車。今天是初中同學聚會的日子，這日子可選的好，2月22日，這2的可是有點兒明顯。在外地10多年了，也只有偶爾過年回來才去參與一下人數或多或少的同學聚會，只是這次有些興致索然。這幾年，“同學聚會”這詞兒也火了，“沒事兒搞個同學會，拆散幾對是幾對”，同學聚會倒是沒有因為這流行語而偃旗息鼓，倒是仿佛越發錚錚向榮了起來，可見蠢蠢欲動的小苗頭靠掐是掐不滅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余念在初中班上就是和宮彥和林珊走的近，宮彥是畢業后還是一直聯系的，林珊是鄰居，不過畢業后幾年就基本上不太聯系了。下午打了電話給宮彥，其實年三十那天到家就告訴他了，問他要不要來參加初四的聚會，他說最近不太愿走動，醫生說需要休養。

“等到那天看看情況吧。”

“那我也再說吧。你最近出不來？我去你家看看你吧。”

“別了，沒什么大事，本來醫生說指標都有好轉，也是比較倒霉，前一次檢查各個指標都不錯，結果這次肺出現了點問題，最近在做點檢查，等檢查結果出來再出來浪，醫生說目前還比較穩定”

“。。。如果身體好一些，就出來看看，大家難得聚聚。”

“放心大頭，沒事。”

余念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安慰，也知道用什么話也沒有用，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在不開心的時候要把自己藏起來的人，既然他不愿意多說，她也就不多問了，他想保持一個輕松的口吻，她最好也是用比較輕松的姿態去對應吧。這是這么多年以來的自然的默契和給彼此的空間，也是兩個人在一起相處的時候可以很自在舒服的原因吧。

宮彥畢業后和以前初中同學的聯系比較多，高中大學聯系的朋友倒是比較少，宮彥說，初中應該是他覺得最單純自在的時光。宮彥算是余念和班級溝通的紐帶，余念目前保持聯系的朋友里，復讀班和大學相對多一些。大概一年半前加入初中班級群也是他發的邀請，之前他也問過：

“嘿，大頭，咱班搞了一個微信班級群，有同學問誰有你微信，我也沒說我有，先問問你要不要進來？”

“現在很多人進來了嗎？誰在呢？”

“就主要還是猴子這幾個人，10來個吧。”

“好像我跟咱初中同學聯系也不多，沒有特別想聊的，算了吧，挺費精神。”和宮彥說話是比較輕松的，不需要什么修飾語，直接簡單。

“行，那我就不拉你進來了，本來也不打算加，回頭人多了再問你吧。”

然后說了幾句最近的情況，本來想多問幾句，那段時間好像宮彥總是挺忙，話說不上幾句就有事離開了，“大頭，猴子他們找我去打牌，我先出去了。”

“好，去吧大頭”兩個人彼此都用“大頭”來稱呼對方，好像進入高中兩個人通信后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的，一直如此。

真正入群是幾個月后，2013年微信好像忽然遍地開花了起來，之前大家都是用的QQ，然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人開始用了微信，用的人越來越多，這幾年不僅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周遭似乎也在馬不停蹄地更迭著，仿佛稍不留神就被遺棄了似的，網購、微信、網約車，還有到現在都沒整明白的陌生人交友平臺。

“大頭大頭！”

“在呢，大頭，啥事？”

“林珊入群了，她問到你了，最近不少同學都入群了，小白、劉慧、程鑫他們幾個都入群了，你要不要進來啊，同學們讓我聯系你”。林珊是余念初中時候的死黨，兩個人那時候秤不離砣的，住在一個小區，余念的媽媽和林珊的爸爸曾經還是一個部門的同事，小學的時候關系普通，進到初中班里只認識彼此就自然而然親近了起來，林珊畢業之后一個念了中專沒有繼續升學，余念繼續升學，兩個人的交集越來越少，但是久未聯系那份掛念還是在的，好像小時候弄堂叫賣的白糖糕，記憶中總是特別甜蜜美好。小白、劉慧他們幾個也算是在學校和余念關系比較好的朋友，余念是最后一屆班長，初中高中的女生班長好像都人緣不是特別好，大多都不是那種親和型人見人愛的，后來念了高中大學，余念倒是溫和了不少，只是人似乎在一個特定的群體里，不自覺的會保持一部分在這個群體里原來的表現方式。

“林珊居然被你們挖出來了，真是可以！那你拉我進去吧”。班里同學有幾個是宮彥的哥們兒，偶爾聚會的時候宮彥會拉余念出來，都知道他倆關系不錯。就這樣進了群，例行的歡迎、寒暄和發紅包，雖然有些客套，不過看到這么多熟悉的同學在，還是有些歡喜的。

毫無目的地在等待地點左顧右盼，馬路對面是陽光酒店，現在看起來已經有些陳舊了，10年前余念爸爸在這里辦60大壽的時候，酒店還剛剛營業沒多久，在周邊也是屬于檔次比較高的餐廳，周末還需要找人定位，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10年了。時不時看看車的行駛位置，看著車越來越靠近，終于到了。今年的春節沒有太冷，南城的主干道春節期間還是一如既往地塞車，春節期間燈籠都掛了出來，在穿過天橋的時候“喜迎新春”的LED彩燈裝在橋的外面迎來送往。這幾年余念回來南城的時間比較少，春節回來幾天也是來去匆匆，不過每次過來都雷打不動至少會安排和宮彥一起喝茶或吃飯聊天，即便時間很短，也好像是一個不變的儀式。

“嘿，大頭，今天真的來不了了？”

“醫生還是說不好出門，檢查報告出來了，比較穩定，還是聽醫生的話，咱們來日方長。”

不知道為什么，余念聽到這個話心里猛地一酸，車里放著交通頻道，路況還是不太好，主持人接聽了一個女生的電話點歌，主持人的聲音很渾厚有磁性。打電話的應該是個剛剛工作的女孩兒，聲音里也是清晰可見的歡快和無憂無慮，可是電話的那頭這一刻的幸福又能夠維持多久呢？廣播里傳來了張碧晨的“她說”：

“她靜悄悄地來過她慢慢帶走沉默

只是最后的承諾還是沒有帶走了寂寞”

聽著聽著，余念不自覺嘴角上揚了一些，曾幾何時，手機里存的都是這些苦情歌；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生活已經解鎖了濾鏡，原圖即便不用這些離愁別緒去渲染已經斑駁滿地。

聚會開始，第一步是召集人欲蓋彌彰客套的“謙虛”，初中的時候覺得自己少年不得志終于在中青年的時候混成了自己覺得不錯的樣子，希望在一場聚會里翻盤；第二步，大家互相介紹職業、目前所在地、家庭結構等等；第三步，推杯換盞話當年，然后虛虛實實地表一表當年來不及表或者不敢表的白，拆別人的婚姻倒是沒必要成本也高，不過過過嘴癮反正也是人畜無害的；第四步，展望未來，“實錘”下次的聚會，自然，這樣的“實錘”多數是有名無實的；最后，穿插在聚會的各種合照也是免不了的，朋友圈需要素材，也同時希望留下美好的回憶。聚會合照這種東西，拍的時候都覺得彌足珍貴，只是后來愿意翻起舊照回憶的時間屈指可數；照片拍出來就覺得，總有時間會看，等哪天有空的時候，總有時間。

小伙伴們懷揣著各自對聚會的期待來到這個聚會，然后各自懷著各自的感悟離開。。。群里整個聚會過程各種發圖片，場內場外互動，搶紅包熱火朝天，場外有興奮、有遺憾、有羨慕、也有心酸……

“宮彥怎么沒來，他不是在南城嗎？”劉慧以前和宮彥家住的挺近，不過畢業以后特別是宮彥搬家之后就沒什么聯系了。

“哦，他身體不太好，回頭找時間去看看他”猴子回答，說了兩句就轉移到其他話題了，轉移比較牽強，似乎不太希望這個話題深入討論。

余念開了小窗，和宮彥直播現場，轉了群里沒有發的視頻和圖片給他。

“劉慧問起你了，還有程鑫，看來你初中人緣兒不錯啊。”

“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看到照片沒，小白說我胖了，你說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看來真的要減肥了。”

“不用，挺好的，看起來沒覺得胖。怎么舒服怎么來，你管他們怎么說呢。”

“嗯嗯。你看小白，自己就好像吹起來的氣球一樣，怎么能好意思說我呢，不聽他的，準備回去了。”

“大頭，路上小心。我小外甥來了，回頭聊。到了發個消息給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