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開始回收尸體了。”

換上鹿皮服飾的蕾米婭直視哨堡大門，站在人群后的她不再像個落魄的乞丐，而顯得沉穩(wěn)干練，不因感情起伏的語調(diào)搭配牛奶色白發(fā)令這名半精靈表現(xiàn)出近乎冷酷的神秘。

“我向奈麗承諾過了。”伊恩希望對方能通過他的語氣產(chǎn)生理解。

“一具也不行嗎？”蕾米婭顯然沒能理解，看到伊恩搖頭，她繼續(xù)道：“那你準備怎么做？”

“我想也可以用兇獸的尸體？”

“勉強可以...但弱小的兇獸很少單獨行動，不容易把它們變成尸體。”

“沒事，我有辦法找到合適的獵物，不會很麻煩。”伊恩自信地說道。

蕾米婭緘默了一陣，在她真正意識到伊恩是熟知兇獸習性的荒野巫師之后，她點下了頭。

伊恩朝身后的內(nèi)院回過頭，很輕易就在營地間看見那抹紅色的身影，哨堡里的那名德魯伊正和她談話，而紅兜帽似乎試圖解釋著什么。

“走吧，趁她還沒把我兜出來。”伊恩轉(zhuǎn)過身說道。

兩人向著大門走去，來往的后勤人員只將他們當做正要離去的傭兵，并未多做關注，他們更多是將精力放在交談昨晚慘烈而危險的戰(zhàn)斗上。

二人離大門越來越近，然而伊恩的腳步卻忽然慢了下來，直到完全停止。

“怎么了？”蕾米婭不解地回過頭。

伊恩緊盯哨堡外的方向，透過蛇類震感和源力視覺，他察覺到一支正在逼近的隊伍，以及潛藏其中的一股熟悉的源力氣息。

不出片刻，伊恩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一支小規(guī)模“傭兵隊”從哨堡外的陡坡下逐漸出現(xiàn)，領頭者正是菲利斯.狂流。

“該死，竟讓他追到了這里。”

“誰？”

“鼠幫的殺手。”

伊恩立即將蕾米婭躲往一處堆放雜物的角落，他希望鼠幫還沒來得及看到他們。

憑借假冒的兵章，菲利斯一行人順利進入哨堡，小隊一共由八人組成，奇怪的是，其中三人的臉上透露著不大情愿的神情。

“他一定還在這兒。”菲利斯肯定道，“格林那家伙說過，他是來這兒找另一名神裔的，根據(jù)鬼手之前的調(diào)查，那婆娘是個死靈法師。”

說完，菲利斯冷笑著看向那三名不情愿的隊友，然后粗魯?shù)刈С銎渲锌瓷先ケ容^孱弱的一個。

“到你派用場的時候了，牧師，用圣靈的神力揪出那個婆娘！我必須再次提醒你，這件事辦得如何可直接關系到圣靈教會在星港的存亡。”

牧師盡快地點了點頭，菲利斯又瞪了眼牧師身后的兩名圣決騎士，這才將手松開。

被迫佯裝成傭兵的牧師掏出圣徽的同時，伊恩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他們要做什么？”蕾米婭問道，她目光充滿攻擊性，宛如一只被逼到墻角的野貓。

牧師揮舞著手臂開始祈禱，聆聽了三秒后，伊恩終于反應過來。

驅(qū)逐咒！

然而已經(jīng)太遲了，一陣透亮的光膜以牧師手中的圣徽為中心向外院擴散開來，蕾米婭幾乎剛一接觸到這層光膜就渾身冒出了白眼。

死靈法師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尖叫，腰間魂燈更是發(fā)出驚悚的哀嚎，她幾乎在一瞬間化作怨靈形態(tài)，穿過近旁的哨堡城墻逃了出去。

“蕾米婭！”伊恩連忙呼喊，然而他同樣已經(jīng)暴露了自己，菲利斯與他的爪牙瞬間盯上他。

沒有猶豫，伊恩朝蕾米婭離去的方向追去，并同樣在哨堡的圍墻前發(fā)動幽狼刃影穿了出去。

“追上去！”菲利斯當即下令，他的手下回頭跑出大門，他則發(fā)動靈技，輕易越過伊恩逃出去的那面圍墻。

這場短暫的騷動吸引了哨堡里所有人的注意，然而除了奈麗，沒有任何人知道逃出去的人是誰。

“又是傭兵間的內(nèi)斗？他們要什么時候才能學會團結(jié)一致。”德魯伊貌似已對這類糾紛司空見慣，而當他的視線從外院轉(zhuǎn)回到身前時，奈麗.紅兜帽已背著長弓靈巧地爬上圍墻。

......

他們的目的是把我們逼出哨堡！該死！

奔逃之中伊恩想到，他已從短暫的狼影狀態(tài)中脫除，而蕾米婭還維持著怨靈的形態(tài)向前漂浮，伊恩根據(jù)萬象羅盤中時而浮動的符值不斷確認著她的大概方位。

菲利斯在后方快速逼近，這種距離很難甩掉他，而眼下的高強度追逐只會率先耗盡自己的體力。

沒有別的選擇了，必須應戰(zhàn)，如果有死靈法師的協(xié)助，他應該有機會戰(zhàn)勝菲利斯。

與此同時，伊恩跟著蕾米婭跑入一處巨石林立的斜坡，憑借此處的地形也許可以分散對方的人手，前提是他們不被包圍。

“蕾米婭！停下來和他們戰(zhàn)斗！”伊恩大喊的同時單手抽出逆反之矛。

聽到伊恩呼喚，蕾米婭漸漸恢復理智，盤旋著落到伊恩身邊，喘息著化回實體。

“一會兒用你的不死生物幫我拖住那個使連枷的男人，我需要七秒左右的時間念咒。”伊恩小聲道。

蕾米婭應下之后立即開始念咒，三張血紅的法陣隨即在她身前展開，三只血骷髏從地面中緩緩爬出。

然而出乎伊恩意料的是，追上來的殺手并未急于開戰(zhàn)，而是從容不迫地站在了兩名神裔面前。

“我搞不清你還有什么好抵抗的，野巫。”菲利斯的聲音中不含任何疲憊，“我做了充足的準備，你和你的戀尸同伙沒有絲毫機會。”

“他在拖延時間，讓血骷髏攻擊！”伊恩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可沒這個必要！相反，我在給你提供最后一次機會，交出逆反之矛！”菲利斯在血骷髏襲來之前大聲道，同時他從懷中取出一枚水晶球。

“我現(xiàn)在只需一聲令下，你的雙胞胎女友和三十八個孤兒的腦袋就會齊刷刷地落地！你不再考慮一下嗎？”

什么！？

伊恩大驚失色，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大意了，他離群索居的時間太久了，以至于他從未考慮到有人會從他的據(jù)點里找出能威脅到他的事物。

不，冷靜下來！伊恩咬住舌頭，正因為逆反之矛是他們眼中唯一的威脅，對方才一上來就危言聳聽好讓自己交出它，不能中這么明顯的圈套！

“怎么，你想親耳聽聽那些孩子們的慘叫嗎？”菲利斯高舉起水晶球。伊恩皺起鼻子露出牙齒，憤怒的神情化作兇狠的獸性，但一股名為情感的牽系卻化為看不見的鎖鏈從他身后鎖住了他。

這些本不該屬于一個荒野巫師，更不該屬于災厄女巫的學徒，然而怒火卻帶著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態(tài)勢在胸口燃燒。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變得在乎那些無辜者的性命？從和科琳共度的夜晚開始？從被貝爾特莉救出云城的那刻開始？還是從甜湖鎮(zhèn)開始？

抑或是從一開始他就是如此？只是他從來不愿意承認，一直固執(zhí)地按照荒野巫師的行為標準去塑造自己的心？克麗絲知道這點嗎？

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答案，除非他能從冥河中打撈起丟失的記憶。

“夜眼！”蕾米婭大聲喚醒陷入混沌的伊恩，“還攻不攻擊？”

伊恩大汗淋漓地盯著一臉滿意的菲利斯，他的同伙正在陸續(xù)趕到，在周圍的石叢下漸漸圍成一圈。

伊恩大口喘息，聲音卻卡在嗓中，他深知自己不該猶豫不決，但他就是無法說服自己無視這背后的風險。

“你這白癡會害死我！”蕾米婭換上邪神暴躁的語氣，三只血骷髏頓時向最近的敵人襲去。

伊恩絕望地抽出一把刺骨之牙，向菲利斯手中的水晶球擲去，但他看到菲利斯張嘴，知道自己恐怕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枝穿梭而來的箭矢擊碎水晶球，菲利斯與伊恩同時瞪大了雙眼。

三十尺外，蹲在一處尖石上的紅色身影縱身躍下，消失在兩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