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也忙活了一天,夕陽下墜,黃昏來臨,但這里是看不到夕陽的了,只是變得更加昏暗罷了。他們累了一天,吃了晚飯不久便睡下了。
到了午夜,這里忽然動蕩起來。本來林子里是沒有風的,連葉子也靜得不會搖擺,此時卻狂風大作,樹木的枝干被吹得咯吱作響,完全扭曲在一邊,有的還連根拔起。司馬狷首先醒來,接著他倆也醒了,“怎么這么大風?白天還好好的。”
若不是司馬狷謹慎,讓房子依傍著大樹,用多幾條藤子捆綁,恐怕他們的房子已被狂風卷走。但縱然如此,房子還是咯吱咯吱地響,搖搖欲墜。
而就在狂風吹起不久,流水的聲音也傳來了。他們聽出了是漳水在流動,而且十分湍急,水勢浩大,很多石頭被攜帶其中,在流動中相互撞擊,如金石相叩,其聲震耳。他們只能伏在房里,等待風平浪靜。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風終于停了,水也不復湍急,回歸平靜。當然這半個時辰里他們是無法睡著的,“剛才一定發生了什么事,要不我們出去看看吧?”赫梟道。
司馬狷道:“我看還是不要了,剛才那番景象我們不知道是人為的還是野獸弄出來的,但無論什么,如果我們出去,很可能會被發現,那就很難保證不會有危險了。況且我們明天還要練功,不抓緊時間休息,哪有力氣?”
“可是如果不弄明白,萬一真有什么東西在作怪,而我們又不知道,那也危險啊。”
“三弟說得有道理,大哥我們還是出去看看吧。”
“那就出去看看吧。”
說罷三人便出去了。月華正照在這里,四周樹影斑駁,水面灼灼發光,他們走了走,看了看,并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重新睡下。
翌日,他們早早醒來,不為別的,只為練功。按照書中所說,練時須把呼吸和吸氣調到順然通暢,內外無阻,同時也要抑制心中時常冒出的雜念,把心意轉移到自己踏水而過的畫面,越專注踏水時越不容易落水。這些修煉之法是需要悟性和定力的,比如有的人能夠隨時調整呼吸,使氣在體內體外平和流轉,而有的人則不容易做到。再比如,有的人能長時間連續讓踏水而過的畫面存在心中,有的人定力不足,則只能斷斷續續地存在。還有專注度,有的人一下子就能剔除雜念,集中意念,有的人需要多點時間。這些各種各類的差異是造成每個人輕功高低的原因。
三人依書而練,雙手平展,調弄呼吸,一起往水中跑,剛涉水中,無一不落水。他們三個都會游泳,落水不是問題。第一次不行,也是預料之中的,再來,又不行,第三次,第四次……
他們練了半個時辰,都有些累了,但沒有一個人提出休息。司馬狷意志堅定,性情沉穩,這點小苦算不得什么。樓贏從小行乞,受盡各種苦頭,也是意志十分堅定的。赫梟呢,雖然平素說話做事不是很嚴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也是一絲不茍,鄭重對待的,所以練起來很是認真。
“喂……喂……”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聲人的吼叫。這聲音粗獷而老辣,而且拉得很長,尋常人不能做到。司馬狷他們這段時間遇到的高人夠多了,所以一聽到就格外警惕——難道又是武功高強之人?
“你們三個人在干什么?趕緊滾開,別打擾我釣魚。”
他們三人停了下來,四下望去,不見人影,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感覺真讓人不舒服,于是他們循聲找去。
聲音傳自河水上游,他們涉石而上,終于見到一個人了。此人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之上,頭戴箬苙,身著蓑衣,低著頭,手握釣竿,一動不動。頭發蓬松散亂,遮住了他的面相,因此只能看到他的長胡子。
他們三個起初不相信聲音來自這個瘦小的老者,但一眼看過,四處無人,只能是他了,便上前詢問。司馬狷拱手作揖問道:“在下有事情冒昧詢問,不知老人家方便否?”
老人依舊閉眼,似乎睡著了,赫梟嘿嘿一笑,道:“這老者睡著了吧,釣魚都能睡著,你看那睡態,真是有趣!”
“誰在我面前指手畫腳?”老人忽地睜開眼,嚇了他們一跳,“老子釣魚從未睡著過,閉眼就是睡覺嗎?誰說的?誰規定的?”
一連串的問題丟過來,赫梟有點吃驚,司馬狷拱手道歉:“驚擾了老人家,實在對不起!”
“算了算了,你剛才說有問題問我,是何問題?”
“方才有人大聲喊叫,聲徹山林,不知老人家有沒有聽到?”
“那是我喊的,你說聲徹山林,那中聽,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三人相顧,臉色訝異,不太相信。
“怎么?你們不相信?我也懶得多說,證明給你們看。”說罷他肚子收縮,胸腔上拱,隨即聲音吶喊而出,果然聲徹山林。
司馬狷道:“果然是前輩。不過在下疑惑的是,我們在下邊,這里根本望不到,前輩如何知道我們是三個人?”
“而且相隔這么遠,根本不可能打擾你釣魚。”赫梟道。
不知為何,老者看著赫梟就心花怒放,忍不住挑逗一番:“嘿嘿,我是故意引你們上來的。我在這兒修煉很久都沒見到過人影了,甚是寂寞啊,難得碰到,肯定要請你們上來聊聊天呀!”
“你這個老頑童!”赫梟道。
“哈哈……”
“至于如何知道你們是三個人,那就易如反掌了,我聽也可以聽得出來,看也可以看得出來。”老者得意道。
“啊……”三人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司馬狷道:“想必老先生定是身懷絕技之人,來此絕不是單純為了釣魚吧?”
“你說對了,我可不是來釣魚的,我是來練功的。”
“練功?釣魚如何是練功呢?”
“釣魚怎么就不能是練功了?而且我已經在這里練了幾個月了。”
司馬狷立時想到了昨晚的奇事,便問:“昨晚這里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難道與前輩練功有關?”
“那是我半夜運功所致。”
“能造成如此陣勢,看來前輩武功不凡,敢問前輩練的是什么武功?”
“這怎么能隨便跟你們說?反正是絕世武功。”
“呵,絕世武功?怕是騙人的吧!”赫梟滿臉不信。
老者可是被激怒了,急急地說道:“臭小子,你說我騙人,好,我跟你們說,我知道你們都不會武功,而且我還知道你們來這里是為了練輕功的,我若無絕世武功,如何能看出這么多?哼,叫你還說我騙人!”
“前輩,我三弟心直口快,魯莽得罪,實為抱歉!我們都相信前輩確實是在練絕世武功,實不相瞞,我們深知當今亂世,若無武功則寸步難行,所以我們求武心切。然而我們初始習練,無人指導,現在如此幸運遇到前輩,萬望前輩收我們為徒,給我們指導一二吧!”
“別……我現在自己還在練功,哪有時間收你們為徒,傳授你們武功呢?不過,你這個年輕人倒是恭敬識禮,這樣吧,我雖不能收你們為徒,但給你們指導一下還是可以的。”
“謝前輩。”
“我跟你們說吧,你們這樣練輕功是很難練成的。練輕功方法多樣,水上踏行不失為一種好方法,然而不是什么水都可以的,就說這里的水吧,水流緩滯,平靜無波,一點兒勁道都沒有,對練輕功是沒有多少助力的。”
“水也講勁道?這種說法實在陌生,那前輩,我們孩選擇什么樣的水?”
“湍急如奔,水質沉厚者為佳,黃河之水可以了。”
“黃河之水?”
“嗯,哎呀,不跟你們說了,耽誤我練功,我可是很難才堅持了幾個月的,可不能中斷。你們快離開吧,否則我練功會誤傷你們的。”
三人便告辭了。
“大哥,難道我們真的要去黃河?”
“那老者明顯是高人,他也沒理由騙我們,二弟,剛剛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說說吧。”
“大哥,我是感到震驚。我們剛來的時候,在一片竹林里遇到了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后來在縣衙門口又被一個武功高強的道士所救,今天又遇到了一個深藏不露的漁夫,鄴城居然隱藏著這么多武功高深、形跡神秘的人,我感覺鄴城應該會有事情要發生。如果真的發生什么事情,而我們又沒有武功傍身的話,那么必然很危險,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去試一試。”
司馬狷和赫梟都靜靜地聽著樓贏說完,目光有些驚詫,他們是沒想到平素略顯沉默寡言,有點兒無趣的樓贏,此刻心思竟如此縝密。
“二弟說得很對,那我們事不宜遲,現在就去。”
春暮夏初,黃河河水高漲,在這種情況下水中踏行恐怕很容易喪命,于是他們往上游走去,看有沒有水勢較為平緩的流段。然而他們走了很久,見到的都是一律的狂濤。“二弟三弟,看來我們只能在此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