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史蓓再進屋的一瞬間有個錯覺，好像馬瑞頭頂跟剃光了似的反射出搖曳的燭光。

但轉眼一切恢復如常，馬瑞急不可耐地站起來搓搓手，嘴巴已經開始不安分：“好香啊！”

“嗯！下午剛捕來的呢！”楊史蓓將梅子酒和幾樣小菜放上桌，招呼身后伙計把四個跟她小臉差不多大的螃蟹擺上，邀功似地說道：“早上去集市沒人賣，特意找了漁夫下午去抓。”

“辛苦了，辛苦了！”馬瑞看著橙黃泛金的螃蟹，食指大動，不顧剛出鍋的熱氣，立刻就上手剝殼。

一旁的伙計眼睛直閃，那眼神就跟看到怪物一樣，即便都快要退出房門，依舊不停側目觀察這位怪異的馬家少爺。

楊史蓓關好房門，反身坐在桌邊，也不吃也不喝，就這么雙手端著下巴，看馬瑞吃得汁液亂濺。

“主人，你吃這些東西，會變得更強么？”毫無防備之下，楊史蓓陡然開口。

馬瑞一聽，動作瞬間定格，背后寒毛都豎了起來，腦中好幾個念頭一閃而過。

“什么變強？你還真以為這玩意壯陽啊？”頓了一小會，馬瑞最后還是選擇裝傻充愣，半開玩笑打著哈哈想要蒙混過去：“我只用手某人就受不了咯！”

“這是主人的秘密吧？”楊史蓓點頭會意，明眸閃爍，誠懇輕聲道：“我不會告訴別人，主人放心。”

話已經說到這一步，如果繼續狡辯反而容易疏遠楊史蓓，增加秘密泄露的可能性，而馬瑞也并不打算殺了楊史蓓滅口。

此刻倒不如把楊史蓓拉到自己這邊，馬瑞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螃蟹，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我修煉的心法，需要妖獸材料充當藥引。”

充當藥引是剛剛想好的借口，前世神鬼電視劇看多了，藥引大部分千奇百怪，什么經霜三年的甘蔗，原配完好的蟋蟀，以及蘸人血的饅頭之類，馬瑞借此來解釋妖獸材料的作用。

而修煉心法則結合了啟源大陸的實際情況，因地制宜。心法如命門，不經師門同意，別說心法的修煉方法，就連心法名稱有時都要忌諱。

楊史蓓微微點頭，眼神忽閃忽閃，也看不出到底是信了還是不信。

“師父本來就是怪人。”馬瑞繼續補充道，把一切都推到那位不存在的師父身上：“否則也不會獨來獨往隱居深山了。”

說完馬瑞也有點心虛，眼神飄忽不定，一會看看楊史蓓，想從對方臉上表情得到一點反饋，一會又盯著桌上的螃蟹，佯裝鎮定。

“主人，能幫你保守秘密，我很開心呢。”楊史蓓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倒是馬瑞沒有避諱她的態度讓她感到高興。

“呃……”馬瑞重新撿起半只螃蟹啃了一口，挑開話題問道：“剩下的蛇膽呢？”

“我又倒進酒壇了……”楊史蓓伸了伸舌頭。

“哈？”馬瑞也呆住了，吃了一半再丟進去？

“娘親今天來過，我怕她看見。”楊史蓓解釋道：“放在酒壇里我們離開時可以帶走。”

馬瑞舒了一口氣，確實是自己的疏忽，輕聲道：“謝謝你。”

“主人快吃吧。”楊史蓓嬌羞地抿了抿嘴唇，眼神撲朔迷離，幽幽道：“白天睡了這么久，晚上，怕是睡不著了吧？”

這么明顯的曖昧暗示，再聯想到今天一早楊史蓓的風騷之態和海浪之音，讓馬瑞內心有些慌亂。

眼下楊史蓓對馬瑞極盡討好，百般奉承，又共同保守了一部分秘密，讓兩人關系不斷升溫。

從精神上來說，保守秘密相當于共享信息，信息量越大，彼此之間契合度越高。尤其是只有兩人知曉的信息，更會讓彼此產生依賴感，最后達到幸遇知音的感覺。

從身體上來說，馬瑞雖然沒有完成最后一段通往楊史蓓心靈的通道，但好歹能算半個體膚之親。如果按照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說法，現在最少也有五十天的情誼，還怎能撇開距離，拒人于千里之外？

傷腦筋啊！

房間里靜得像是沒有人在，一男一女襯著燭光臉色緋紅，半晌不語，偶爾男人手中掰斷一只蟹腿發聲嘎嘣脆響。

“那個……你知道這蛇膽來自哪三種蛇么？”氣氛實在太尷尬，遲疑了好一會，馬瑞決定避開話題。

可能是話題跳得太快，楊史蓓也愣了，眼神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調整過來，依舊擺出知書達理的姿態，介紹道：“四爪風蛇，金角蛇，以及還剩下半個蛇膽的沙丘掘地蟒。”

“哦……”馬瑞拖著長音點點頭。

馬瑞瞬間就明白了，那毛孔散風的能力應該來自四爪風蛇，腦袋變硬肯定是金角蛇，剩下沒起作用的估計就是那條沙丘掘地蟒。

“我去把那半個蛇膽撈出來？”楊史蓓看馬瑞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詢問道。

“不，不。”馬瑞頭搖得像是觸了電，可怕的味覺記憶歷歷在目，至少今天不會再想嘗試。

“良藥苦口。”楊史蓓也猜到了一些端倪，之所以蛇膽還剩下大半個，大概就是因為馬瑞下不了口，于是勸說道：“蛇膽真是好東西呢，算是蛇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說者本無意，楊史蓓也不懂什么藥材藥效，只不過知道醫館生意的規矩。藥材藥效越好，價格越高，同樣是壯陽藥，韭菜和虎鞭可不是一個價。眼下只想勸說馬瑞看在蛇膽貴的份上，鼓起勇氣吃完蛇膽，能治什么病不重要，反正沒壞處就是了。

這話到了馬瑞耳里，如銅鐘之聲，振聾發聵！

腦海里好似一道閃電而過，頓時身體一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楊史蓓，眼神漸漸灼熱。

“主人……？”楊史蓓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怯生生解釋：“不吃就不吃吧，沒事的。”

“問你一下，豬頸肉是豬肉中最貴的么？”馬瑞忽然問道。

“哈？”楊史蓓被馬瑞跳躍性的思維搞得不知所措，躊躇再三才點點頭：“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馬瑞很不滿意楊史蓓含糊的回答。

“最貴的應該是松板肉。”楊史蓓委屈巴巴解釋道：“只不過松板肉就在豬頸肉上。”

馬瑞心中更亮了一些。

“那熊白是不是熊身上最貴的肉？”馬瑞繼續核實道。

“不是。”楊史蓓這次回答異常清晰：“最貴的當然是熊掌。”

“不是么？”馬瑞有點迷糊，喃喃道：“那又不對了啊。”

“什么不對了？”楊史蓓一頭霧水，覺得馬瑞好像變得很奇怪，不放心補充道：“藥材我不是很懂，要不要問問顧先生？”

“顧先生還在么？”馬瑞看了看窗外天色，反問道

“對啊！就在樓下吃飯呢！”楊史蓓指了指馬瑞胸口：“一會要給主人換藥啊。”

馬瑞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霜刃虎鞭，那玩意不用問也知道價格昂貴，所以心中已經大致有了底。

雖然好像有點偏差，但總體上已經得出結論：想要獲得妖獸能力，就必須吃到妖獸身上價值最高的地方！

鐵背鋼鬃豪豬的豬頸肉、霜刃虎的虎鞭、以及兩種蛇膽的效果已經得到證明。特別是金角蛇，之前馬瑞吃了金角蛇骨粉和蛇蛻，沒有任何效果，而吞了蛇膽立刻見效，可見獲得妖獸能力的限制條件，更能說明為什么吃了好幾種犀角獸蹄粉末沒有用，因為指甲粉不值錢啊！

說曹操，曹操到。

樓梯腳步聲逐漸接近，輕叩兩下房門，輕聲問道：“大小姐，馬少爺醒了嗎？”

“請進，請進！”馬瑞急著詢問，立刻應聲。

顧先生推開門，擠進身來，微笑道：“又要得罪了，馬少爺！”

“哪里話，又要麻煩先生了！”馬瑞抱拳笑了笑，胸前小創口已經結疤，其實換不換藥差別不大。

“哎！應該的。”顧先生眼看馬瑞還在吃螃蟹，也不催促，立在一旁靜靜等待，臉上毫無不耐之色。

“吃完了，收掉吧。”馬瑞一揮手，此刻哪里還有心情吃東西？

楊史蓓輕輕一點，便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動作嫻熟。

顧先生在一旁看得眼神直跳，平日里吆喝伙計的大小姐居然在這位少爺面前表現如此賢惠，看來以后這醫館遲早要改姓啊！

“呃，顧先生，問你點事。”馬瑞一邊解開衣服露出傷口，一邊看似隨意聊天：“咱們店里有熊白么？”

“沒有。”顧先生搖搖頭：“華而不實的藥材，很少有人取用。”

和楓林鎮的老郎中說得一樣，能代替熊白的藥材好像很多。

“那熊掌呢？”馬瑞追問道。

“熊掌只算珍饈美食，與藥材無關。”顧先生更是搖頭，一邊給馬瑞上藥一邊叨咕：“這人啊，一旦有了錢，總要搜奇抉怪，吃點常人吃不到的東西彰顯身份。”

馬瑞頗為認可地點點頭，雖然內心也有點好奇，想嘗嘗鮮。

“其實要論稀少，剛才說的熊白還更罕見一些。”顧先生忽然話鋒一轉，不屑地叨咕道：“熊白只有寒月才有，熊掌可是一年四季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