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湖城的格局果然和周邊小鎮不一樣，周邊小鎮都是以統治宗族的宅邸或者建筑群為中心，向四周發散，越往周邊則越遠離權力和地位，到了最外圍基本就是農舍雞圈。

而臨湖城恰恰相反，外圍富庶，越往內越破落。

東側城門口自不用說，門戶所在，商業大街高端大氣上檔次；西側是史氏宗族和諸多富貴人家的居住群，幽深庭院低調奢華有內涵；南北則是碼頭，聯通滄瀾湖上游河道往來水運，自然形成了連片貿易市場，商賈云集，人氣生財，配套基礎設施也差不到哪里去。

反觀城市中心，一大片一大片的泥瓦屋棚戶區，看起來還不如周邊小鎮。

而今，馬家少爺的車隊就行到了棚戶區外圍，最后一排三層小樓，正是與商業區交接之處，門前還是集市，背后就是棚戶。

自從馬瑞問出那個問題后，當事人都保持了沉默。顯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丈母娘催女婿生養孩子沒有任何問題，但討論邪教魔宗可就過于驚世駭俗了。

如今到了楊夫人的私產醫館，三人上樓坐定，才重新開始話題。

“娘親，到底怎么回事啊！”楊史蓓也有點懵，一直以為母親僅僅是為了掩蓋不堪的過往，沒想到孩子還和血煉宗有關系！

“姑爺，既然話已至此，我想先確定一件事。”楊夫人沉下心，緩緩開口道：“你那位師父，是正道名門，還是邪教魔宗？”

馬瑞哀嘆一聲，果然不能撒謊！一個謊言要更多的謊言去彌補，以至于無窮無盡的麻煩！

哪有什么師父啊！之前只不過在楊家族長面前虛構了用來撐撐場子，結果現在消息一傳開，丈母娘已經開始考慮馬瑞背后的正道邪道之分，甚至說不定打起了這位師父的主意。

“不知道。”馬瑞選了個擇中的答案，既不會站到血煉宗對立，也不會被輕易拉下水。

“姑爺，如今你有參天大樹遮蔭，捅破天也有人撐著，但我們母女二人可是走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必然萬劫不覆！”楊夫人神色悲哀，慘然一笑，悠悠道：“我們輸不起，總要留條生路！”

“到底和孩子有什么關系？”馬瑞追問道：“我說幫你們報仇，難道你們不信？”

馬瑞問得慷慨大氣，然而實際上，如今若是無法吸收妖獸的能力，他自己也不信。

“我信！”楊史蓓狠狠點頭，神色凝重，一副與馬瑞同仇敵愾的樣子，讓馬瑞內心更加慚愧。

“不是不信，只是我們的條件不對等。”楊夫人不理睬女兒的反應，淡然道：“你有一位不把山河派放在眼里的師父，即便失敗了，楊家也奈何不了你，而我們一旦失敗……你師父可會為我們出頭？”

馬瑞沉默了，不是不想替母女二人出頭，而是壓根沒有師父這個人。

“陳公子答應收蓓兒的孩子為徒，在血煉宗好好培養，將來絕不亞于山河派弟子，日后也算我們母女二人的依仗。”楊夫人說到此處流露出一些柔情：“想必有你這樣天賦異稟的父親，孩子的資質一定差不了。”

“這么說未免有些敷衍吧？”馬瑞心說這個丈母娘總是連哄帶騙，半虛半實，不但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么藥，甚至連有多少顆藥都不知道，“在我還被稱為廢材時，你可就特意強調了一次！”

在結婚前，這位楊夫人上門第一次見面交涉，主要內容就是關于孩子，打死馬瑞也不會相信這位丈母娘當初慧眼識珠，一眼就看出馬瑞天資不凡。

“呃。”楊夫人終究還是自圓其說，訕訕道：“有血煉宗的修煉法門，資質之類的要求不高……”

“坦誠點不好么？”馬瑞瞇起眼，反問道：“如果就只是要個孩子，你和陳公子生一個豈不是更好？”

雖然這么對丈母娘說話有些輕薄，但馬瑞相信這位楊夫人根本不在意，畢竟大家都坦誠相見過了。

“這……”楊夫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誠然，當真需要一個親骨肉去血煉宗，楊夫人自己養一個也是同樣的效果。

“陳公子也能盡人事，你還沒有絕育，對吧？”馬瑞咄咄逼人。

這位丈母娘正是虎狼之年，家資豐碩，與陳公子情投意合，之前也養過孩子，啟源大陸又沒有什么結扎避孕技術，完全滿足生孩子的條件，而且孩子拜親爹為師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

“我都這把年紀了……”楊夫人眼神躲閃，但明顯不是害羞，而是慌張，隨口推脫也并不足以為信。

“抱養也必須說是蓓兒的孩子，你生的卻不可以。”馬瑞盯著楊夫人緩緩分析道：“也就是說，你其實要瞞著陳公子？”

這一句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楊夫人當即長嘆一聲。

“別猜了，我不會害你們，也不會對孩子不利。”楊夫人似乎認命了，托出了一個驚天秘密：“血煉宗這些年窩在北莽群山，研究了一套足可以逆天改命的換血之法，前提是在孩子不足始齔之年。”

說道這里，楊夫人頓了頓，眼看馬瑞神色依舊平靜，才下定決心繼續解釋：“需要依靠孩子同族的血脈制成‘血精’，再加以其他法門，方可在幼年時徹底改變根骨血氣，成為修煉的奇才。”

馬瑞一聽就炸了，一字一句吼道：“所以，把主意打到馬家頭上了？”

血煉宗制作血精就靠豢養血奴，萬一馬瑞真養了孩子，可想而知馬家將面對多么凄慘的未來。

“不不，我們只針對楊家。”楊夫人連忙解釋：“這也是為什么一定要說是蓓兒的孩子。”

“那孩子也只有我馬家的血脈啊！”馬瑞凝眉瞪目，切齒道：“哪里有楊家的事？”

“但，只要我們做得隱蔽，誰又會知道呢？”楊夫人搖搖頭，眼神冰冷，反問道：“我和蓓兒咬定了楊家，那便是楊家，到最后哪怕血精無效，又有何妨？”

背后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馬瑞怎么也沒想到楊夫人居然企圖下這么大一盤棋，對楊家如此憤恨，為搞垮楊家，當真是拼盡所有。

“這也許就是天意。”楊夫人對于自己泯滅一族的計劃毫無心理壓力，坦白承認：“本來我也確實暗算了馬家，可近日姑爺大展神威，又有高人在后撐腰，別說是我，哪怕是血煉宗也不會再想多出新的敵人。”

難怪楊夫人坐下來就打聽馬瑞的師父，恐怕血煉宗也給了壓力，不愿再招惹更多是非。

“真是狠毒呢。”馬瑞平靜評價道，也不知是夸還是罵。內心隱隱也有些后怕，畢竟自己才是在刀尖上行走啊！

師父什么的，不存在的好嗎！

“龍生龍，鳳生鳳，有你這樣天資絕佳的父親，孩子將來恐怕沒有血煉宗的換血之法也無礙。”說到此處，楊夫人輕笑起來，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安排好了，哪怕原計劃被打亂，最終似乎也并不影響結局。

馬瑞很想讓楊夫人死了這條心，哪怕把子孫丟進下水道，馬瑞也不愿自己的孩子終身被他人左右。

不過嘛，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來臨湖城可不是為了吵架，而是為了妖獸材料！

“夫君，對不起，蓓兒是廢物，派不上用場。”桌面上最難受的可算是楊史蓓，計劃中最重要的關鍵就是她不能再生育。

“你相信主人嗎？”在惡毒的丈母娘面前，馬瑞額外表現出強勢，淡然道：“相信的話就等主人去滅了楊家，絕對比養個孩子快得多！”

這話不說，楊史蓓也同樣站在馬瑞這一邊，說出來就是為了穩住楊夫人。

“嗯！當然相信主人！”楊史蓓點頭如搗蒜，一來在她眼中馬瑞實力強大，報仇有了希望，二來說明主人短時間內不會找小妾，讓她如釋重負。

楊夫人欲言又止，顯然對于馬瑞的口頭承諾不放心，不過看到女兒一臉癡迷的樣子，也只能輕嘆一聲。

“哎！趕了一天路累死了！”馬瑞夸張地伸了個懶腰，不打算繼續探討這個問題，隨口吩咐道：“蓓兒去幫我再蒸幾個螃蟹，拿到房里來，吃完我們，好、好、修、煉！”

最后四個字一字一頓，傻子都能聽出其中的曖昧隱晦，楊夫人又是惋惜又是高興。惋惜姑爺再努力，女兒也不會開花結果，而女兒表現出的幸福嬌羞又讓做母親倍感高興，最終只能喟然一嘆，無奈道：“我那有蛇膽酒，你們拿去飲一些吧。”

蛇膽酒祛風活絡，行氣和血，對于緩解陰濕天氣的疲勞大有益處。

楊史蓓明白馬瑞所說的修煉真的就只是修煉，不過和一般修煉不太一樣，赤身露體坦然相對，總之場面非常香艷，而自己也無法抵抗那種誘惑，輕輕答應一聲，羞紅了臉起身準備。

“蛇膽酒是壯陽的嗎？”馬瑞故意問道，不忘提醒丈母娘之前的承諾：“還有其他妖獸材料壯陽嗎？”

楊夫人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每天晚上折騰自己女兒兩個時辰還不滿足，居然嚷嚷著要壯陽，真是色中餓鬼！

“有！我一并讓她給你送到房里。”楊夫人眼神復雜地看了看命苦的女兒，想到自己今晚獨守空房，更不是滋味，不耐道：“你們今晚就住這，我回趟娘家！”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楊夫人眼一抬，正看到女婿挑釁地看著自己，頓時鬧了個紅臉，母女二人一起埋著頭，做賊似的下樓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