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剛停穩，田溪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深吸了口帶著濕氣的空氣。蜀省特有的潮濕氣息混著泥土的腥甜，比京都的干燥空氣舒服多了。

“快點走，我想回家躺平。”田溪拉著唐染往出站口跑，瞥見路邊停著幾輛土黃色的小客車，，頓時犯了難，“哪輛是去客運中心的呀？”

唐染憋著笑，指了指最前面那輛車身上寫著“火車站—客運中心”的車道：“這輛。”

“你知道怎么不早說？”田溪跺了跺腳，臉頰微紅——剛剛東張西望的樣子肯定被他看見了。

“看你找路的樣子可愛。”唐染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句，牽著她的手往客車走去。

田溪的心跳漏了半拍，假裝生氣地甩開他的手：“不正經。”嘴上這么說，腳步卻乖乖地跟著他。

經過大半天的顛簸，兩人總算到了臨州縣。原本唐染打算去大姐家借輛自行車，可轉念一想，家里有輛自行車總歸方便些，便決定買輛新的。幸好他早有打算，先前就跟戰友換好了自行車票，這會兒倒省了不少麻煩。

離唐家坡村還有不到一公里時，唐染停了自行車。田溪麻溜地跳下來，捂著酸痛的屁股直咧嘴，那表情活像丟了半條命：“我再也不想出遠門了，老骨頭都快散架了。”即便唐染特意沒往坐墊里塞棉花，給她做了個超軟和的墊子，也架不住這一路的顛簸。

唐染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眼底滿是心疼：“辛苦我的老婆了，都是為了我。”

“知道就好。”田溪瞪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嬌嗔，“要不是你，我哪遭這份罪。”

“你把東西拿出來，我歇會兒。”她指揮著明明比自己更累的唐染，語氣卻理直氣壯。

唐染笑著應下，把給長輩買的收音機、新做的棉襖，還有田溪特意挑的水果糖一股腦兒都搬了出來。重些的行李全掛在自行車頭，只給田溪留了個裝著零食的小布包。

看田溪那模樣是再也不想碰自行車了，唐染便推著車，招呼她：“走吧，回家。”兩人慢慢往村里走去。

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田埂上的枯草沾著點點碎金，遠處傳來幾聲狗吠，一切都像浸在溫水里似的，熨帖得讓人想笑。

田溪看著身前男人寬厚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大概就是幸福的模樣。

剛到村口，田溪和唐染就被眼尖的村民瞧見了，一路走過去，招呼聲此起彼伏。

“喲！唐染小兩口回來啦！看這大包小包的，是帶了不少好東西吧？”一個扛著鋤頭剛從地里回來的大叔笑著迎上來，正是三表叔。

“三表叔剛下工啊？”唐染笑著應道，又示意田溪，“部隊給我放了假，回來歇陣子。來，吃糖！”田溪連忙從手里提的散裝糖果里抓了一把遞過去，兩人笑著道別，便攜手往家走。

進了家門時，唐國強和姜靜剛從地里回來，正彎腰放農具。

“爸！媽！我們回來了！”唐染先一步開口，田溪站在一旁，也跟著輕輕叫了聲“爸，媽”。

聽到兒子的聲音，唐國強手里的農具“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卻顧不上去撿，只是直勾勾地望著門口。姜靜更是眼圈一紅，快步走過來拉住唐染的胳膊：“你這孩子，可算回來了！前幾天我就擔心得不行，你爸還說沒事，我就覺得準出事了——快讓媽看看，沒傷著哪兒吧？”說著便上下打量起兒子，眼神里滿是急切。

“媽，我這不好好的嘛。”唐染笑著拍拍母親的手，又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您先讓我們把東西放下唄？我倒無所謂，您兒媳婦兒這手，估計都快提不動了。”

“哎呀，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姜靜這才注意到兩人手上、身上掛著不少包袱，連忙伸手去接田溪手里的東西，“溪丫頭快給媽，媽提進去。你這孩子，家里啥都不缺，買這些干啥呀？”她這話不是責怪，也不是心疼錢，而是怕田溪不會過日子，把錢都花在這些虛禮上，往后日子該緊巴了。

田溪被說得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看向唐染。唐染接收到媳婦兒的求救信號，連忙開口：“媽，這不是難得去趟京都嘛，那邊好多東西咱們這兒沒有。而且這是溪丫頭在咱家過的第一個年，我特意帶她去買的。”

他太了解母親的心思了，知道她是怕田溪手里的錢花光了，往后受委屈。

“京都的物件兒是比咱們這兒多。”姜靜看著那堆包裝精致的東西，點點頭，又轉向田溪，“溪丫頭，手里還有錢沒？要是沒了，媽給你拿點。”

“媽，沒花多少，我手里還有呢，真不用。”田溪連忙擺手，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哪能要婆婆的錢？心里反倒琢磨著，該怎么給公婆添點東西才好。

“真的？可別跟媽客氣。”姜靜還是不太放心，唐染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給家里的，剩下的都交給田溪了，買了這么多東西，她怕孩子是打腫臉充胖子。

“真的！”田溪見婆婆不信，還舉起手做了個發誓的樣子。

唐染被她這認真的小模樣逗笑了，伸手把她的手拉下來，對著姜靜笑道：“媽，您就放心吧，她有錢著呢。”說著還沖田溪挑了挑眉，田溪也回了個俏皮的挑眉，兩人眼神里的默契藏都藏不住。

姜靜看著小兩口眉來眼去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也不再糾結錢的事：“行了行了，我去做飯。溪丫頭，你們趕路累壞了吧？去歇會兒，飯好了我叫你們。”眼看日頭不早了，她轉身就要往廚房走。

“媽，我幫您吧？”田溪覺得不好意思真去休息，連忙說道。

“不用不用，你們這一路肯定累壞了。”姜靜回頭看了看田溪略顯憔悴的臉，不由分說道，“快去吧，聽話。”

見姜靜堅持，田溪只好作罷。她左右看了看，沒見到唐末和唐莉，便問唐國強：“爸，唐末和唐莉呢？”

“今天不是發成績單的日子嘛，他倆去學校了。”唐國強一邊整理著地上的農具，一邊回答，“你的成績單我也讓他們順便捎回來了，估摸著也該回來了。”

“哦對，今天發成績，我都忘了！”田溪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