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又攆著須子沉吟

“只報父親的仇嗎？其他人的呢，比如說你的哥哥，姐妹，以及所有你愛的人呢，你也會為他們報仇嗎？”

這人遲遲沒有動手，說話又好似猜謎一般發人深思，何荼有些沒繞過來，直接回答道

“當然會。”

得了她的回答，那老者佝僂起身，對著綿延山林，長嘆一聲，回頭又是一聲憐憫

“可憐的孩子，你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就像是被夜色籠罩的旅人，你還能分得清，你恨的、你愛的究竟是誰嗎？”

何荼挑了挑眉，問他

“什么意思？”

同時掌心攥緊修羅，已經瞄好那老者命門，奮力一刺。

管他什么老妖精，先拿下再說，叫他不好好說話。

然，何荼的奮力一刺，對那老者毫無作用，那人身影逐漸縹緲，最后只留下一根手指，點在何荼眉心，同時留下一句話

“不聽話的孩子，是會受到懲罰的”

何荼只覺腦子里恍惚了一下，再看四周時，什么也沒變，唯獨那被她捅死的蠱雕仿佛又活了過來，重新將臨死前的那幾個字，又字正腔圓的說了一遍。

這一次，她聽清了，他說的是

“阿楓……白梅花之約哥哥要食言了……”

那眼神，那深情，讓她想起一個人，她的哥哥，太子燁寞。

在這一絲感覺的發酵之下，何荼心慌意亂的取出一滴心頭血，以燃燒心頭血為代價，換來一絲靈力，點在那蠱雕的尸體上，展開搜魂之術。

那蠱雕生前的一些片段頓時盡數展現在何荼眼前。

這一眼，看得何荼瞬間崩潰。

原來當年魔界潰敗之后，燁寞作為新的魔尊，被仙界俘虜，所有人都以為他被封印在極北極寒之地，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事實上，天尊鳳三清將他的魂魄和肉身分離，他的肉身被封印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魂魄卻被鳳三清帶到仙門，藏匿在這蠱雕身上，任他操控。

原來那老者所謂的謎一樣的話語，是在嘲諷她，最終殺死燁寞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這個親妹妹！

原來她所謂的仇人，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報仇報仇，原來害死哥哥的，竟然是她！

何荼哭著哭著，忽然仰天狂笑，這一笑，不僅山崩地裂，更是道心崩催，將何荼徹底毀了。

道心崩塌的何荼，一時絕望透頂，她終于明白是自己殺了哥哥，是自己害了哥哥，原來她最大的仇人正是自己。

她眼里漫盡死氣，揮手將修羅一拋，令其槍尖，對準自己命門。然后絕望閉眼。

就在她欲要自裁之時，只聽有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

“不要！”

然后修羅被人擊開，何荼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鉆鼻有淡淡的雪香。

寒江雪第一次見到何荼這番模樣，是在十年前的仙魔大戰，那時的她，就是現在這樣，渾身彌漫著滔天的死氣與絕望，隨后便勢不可擋的跳下了蒼山火鼎。

如今，他真是怕極了她這個模樣。

他慌亂的將她圈在懷中，腦中回憶起她十年前跳崖的那一幕，身子便止不住的顫抖。靈魂深處更是忐忑的無法安寧。

他一便又一遍地呼喚著

“阿楓，我來了，阿楓，我在，阿楓……阿楓……你睜睜眼，你……你看我一眼，阿楓……阿楓……你給我回來，阿楓……”

喚道最后，他的聲音仿佛帶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