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至少燁吾焰已經死了，他不用心懷愧疚的面對一個活著的她，只需要心懷愧疚的面對一座孤墳。

面對自己，總比面對她要容易一些。

何荼端著兩杯熱茶出來時，偌大的院子只剩孤苦伶仃的寒江雪了。

她將一杯茶端到寒江雪面前，又自己捧了一杯，不拘小節地在他對面坐了。

探頭道

“他風塵仆仆的來瞧你一面，怎的這么快就走了，也不嘗一嘗你做的肉羹再走?！?

她本是隨口嘮一嘮，寒江雪卻答非所問，看著她的眼睛道

“阿楓，我們忘了過去吧，重新回頭……好不好？”

何荼實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若是過去能忘得掉，那些流過的血，死掉的人都能抹殺的掉，或許，她便真的死了吧，死在蒼山那一戰，再也不會回來。

她回來了，便注定不能忘掉。

畢竟人嘛，是因為擁有回憶，才能繼續活著。

尤其是，地獄歸來的人，除了過去那一點無法磨滅的回憶，什么也不剩了。

她撥了撥手中的杯子，又吹了吹水面上過濾漏了的茶梗，又抬頭看了看天邊流云，思量半響，抬頭笑道

“好啊?！?

但愿事情全部了結之后，還有歲月可供她回首。

寒江雪聽她應下，一時嘴角微揚，開懷的像個孩子。

何荼將茶往他面前推了推笑道

“嘗嘗吧，我第一次泡茶?！?

當然，她才不會正兒八經的泡什么茶，這看似棕黃清透的茶水，實則是一杯兌過的陳醋里扔了兩根茶梗而已。

不過瞧著寒江雪毫不含糊地當茶喝著，何荼笑著問了一句

“好喝嗎？”

寒江雪淡淡的點了點頭，道

“好喝?！?

“真識貨！”

何荼嘴上夸著，心中卻不由得一嘆，清冷卓絕的封魔帝君，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有被人灌醋的一天吧。趁人之危的感覺可真好。

揚州道上，柳溶月撐著油紙傘走在垂柳依依的揚州道上，眼前風光無限，卻叫她更加惆悵。

越是想要忘記的人，越是容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

天色陰沉，夜涼如水，仿佛大雨將至。

跟她出來的小丫鬟在夜色中絲毫沒有她的半點從容，一路縮在她的身后，不停的懇求：股怒昂，姑娘，我們回去吧，太晚了，我們兩個弱女子在街上閑逛不安全，萬一遇到流氓……

柳溶月蹙了蹙眉，心中也是無奈，他若是睡得著，也不會黑燈瞎火的出來瞎溜達。

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且越想越多，腦子就像一團亂麻，誰都不想面對，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

整日渾渾噩噩地混跡于風花雪月這種醉生夢死的地方，就連發泄的機會都渺茫的很。

她不語，只是埋頭在前面走著。

小丫鬟有些急了，扯著她的袖子使勁拉了拉，哀求道

“姑娘，我們回去吧，在這樣閑逛下去，真的要遇到流氓了……”

柳溶月頓了頓，回頭道

“你不必陪我了，早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散散心，也就回去了?！?

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從哪學來的一股子倔勁，明明都害怕的發抖了，就是不肯放手，喏喏道

“不行，要回咱們一起回去?！?

柳溶月與她僵持片刻，終是拗不過，正要回頭，卻聽身后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

“喲，這不是自命清高的花魁娘子嗎？”

小丫鬟瑟瑟回頭，驚叫一聲

“是是……是金公子！”

柳溶月按了按小丫鬟的頭，以示安慰，她今日心情有些差，實在懶得與那些人逢場作戲，便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剛邁了一步。

卻見幾個小廝一溜煙的跑到她們面前，故意擋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