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荼只覺渾身如墜劍海，肌膚寸寸如刀割般痛苦，她勉強睜開眼睛，卻瞧見自己的四肢正在寸寸潰爛，化作飛灰。

不，她要留下來，她不想走，她不愿走，她還有所牽掛！

何荼痛苦地嘶吼著，身旁的寒江雪也是一臉驚駭地抱著她，拼命地將真氣壽元灌入何荼體內，卻如石沉大海，無濟于事。

“燁有楓，燁有楓，燁有楓！”

他用盡一切力氣，絲毫無法挽回她的頹敗之勢。

一如，當年蒼山之時的無可挽回。

“燁有楓……燁有楓……”

寒江雪痛苦萬分，恨不能隨她而去。

人吶，一旦失去過一回，便再也無法失去第二回。

一行清淚從他眼眶落下。

寒江雪慘淡一笑，溫熱的臉貼在何荼那痛苦扭曲的臉上，柔聲道

“放心，這一世，我不會讓你孤單獨走……你還沒聽我說……沒聽我說……”

說著，他靈力一動，手中化出一枚眼珠樣的法寶。

卻是乾陽之眼。

傳說當年燭九之陰一體化出仙魔兩道，它的一雙眼睛掌世間之生死明暗，左眼為乾陽之眼，掌萬物之生明，隨仙脈世代相傳。右眼為坤陰之眼，掌世間之死暗，由魔族掌管。

其中坤陰之眼，含虛火本源，虛火本是毀滅之物，可燒盡世間一切東西。然虛火燃起之時，亦能照亮世間之陰暗，故掌死暗。

而乾陽之眼，卻有轉換與修復之能力，這眼睛，本在西華帝君白招拒手中，他在失蹤前夕交給了自己的徒弟寒江雪保管，只是這眼睛并非人人可用，而白招拒當時走的匆忙，尚沒來得及將使用方法教給寒江雪，便一去不回了。

故而，寒江雪不得不進入山海塔中尋找方法。

只是山海塔中，凡有所求，必有代價。

何荼永遠也不會想到，他為了用這珠子救她，付出了自己的一世光明。

從今以后，他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辨人辯物，全靠神識。

而今他握住乾陽之眼，竟想將自己半身骨血，全部轉換到何荼身上。

這一次，生便與她同生，死，便與她同死。

洞外淅淅瀝瀝，不知何時下起了鵝毛大的雪，將洞口封的悄無聲息。

寒江雪嘴角帶笑，將何荼緊緊抱在懷中。

口中喃喃道

“很快就會結束了，當年你主動撞上我的劍，就連死也要推開我，縱身跳下蒼山火鼎。這一次，你再也甩不掉我了。你是魔也好，做錯事也罷，我終是放不下你……”

說罷，只見他五指一動，頓時掐訣施法。

半身骨血，半生癡狂。

試問人生能有幾個百年，所幸，他問道四百年余年，其中有三百年是與她有關的。

余下的幾百年，他也想有她的參與。

這一夜，鵝毛封山，明月黯淡。

寒陰洞外，一人爛醉如泥，渾身覆滿白雪，卻還是命也不顧地灌酒。

偶爾抬眼瞧瞧那被白雪封蓋的寒陰洞口，目光有所清明，也有所呆滯。

最終，他苦笑一聲，閃身而入。

方入洞府，便瞧見地上橫七豎八的兩人。

寒江雪滿目絕望，將何荼緊緊地抱在懷中。

懷中之人雖然已經停止了灰飛跡象，卻一動不動，渾身冰冷，心臟僵硬如鐵，毫無律動。

韶流光瞧著這樣的寒江雪，嘴角一勾，笑道

“我們又見面了，封魔帝君。”

然而此刻的寒江雪仿佛元神出竅了一般，毫無反應。

這世間，除了何荼，再也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心有所動了。

絕望，透骨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