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寒江雪看她雙目無神，忽然湊近，又輕聲問了一遍，風吹起他的幾縷青絲，自何荼面頰掃過，何荼仿佛嗅到了那日的梅香。

她嘴角一彎，抬頭笑道。

“我想到，仙君如此能歌善舞，哦不，是多才多藝，或許你比我更適合與花魁決斗。怎樣，仙君不考慮一下嗎？”

小和尚寂默正在吃茶，陡然聽到何荼這一句，好奇地看向寒江雪的臉，只見那漠然的神情之下，表情果然有些僵硬。

寂默搖頭笑笑，果然如師傅所說，眾生皆有七情六欲，就連高高在上的仙君，也不例外。

那么，自己算是眾生嗎？

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人，很多人給過他不同的答案，他們都各有據理，自己聽的多了，便越發的想不通了。

師傅說，我佛普度眾生，這世界，一花一草，一人一物，一動一靜之外，一呼一吸之內，但凡有七情六欲者皆為眾生，那他呢，他從小幽閉山門，學習佛門之道，無情無欲，可算眾生？無功無德，可算我佛？

若兩者都不算，他又算什么，這世間，何處又是他的歸宿？

在山門初遇何荼時，他便十分羨慕，阿荼雖然腳步不停，她的心卻總有歸宿，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該干什么，而他雖然整日在山門閉關，心臟那里，卻終是沒有棲息的地方。

此番下山，他便是本著普度眾生的想法來了，卻發現，普度眾生，光是懂得佛法，修為高深，遠遠不夠。

猶記得，小時候，某日天公降雨，冷寂孤清的佛堂忽然闖進來一個躲雨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彎彎的，像天上的月牙兒一樣，指著木魚神氣地問他

“嘿，小和尚，知道木魚為什么是空的嗎？”

他自詡天賦高深，無所不知，卻被這清清脆脆的一句話，問的瞬間迷惘。

寂默淡淡吃了口茶，淡然地瞧了一眼一臉苦悶地被寒江雪按著學舞的何荼，目光穿過院內的滿樹梨花，望向佛光似的散漫陽光，心中淡淡地問了聲

為什么木魚是空的呀？

他一定要找到當年的那個姑娘，親口聽她說出答案。

他離開山門之前，曾通過佛業蓮華看過她的轉世，知道她如今的名字，叫柳溶月。

依依如楊柳，溶溶如滿月。

艱難的日子總是覺得太慢，何荼覺得她學舞這三日，仿佛就像當年吃韶流光做的飯一樣漫長。

寒江雪的才華究竟妖孽到了什么程度，她只覺得經歷過這三天之后，就是有人說寒江雪會自己生孩子，她也信了。

倒是空空這小鬼，這幾日似乎對她有什么意見，每次碰見她在園中習舞，總是小嘴一撅，扭頭就走，也不曉得是什么地方得罪了這小祖宗，奇怪的很。

不過，她也無暇應付。

此時此刻，她正坐在芳菲主人所設的芳華宴上，被寒江雪拽著衣袖。

雖然她用紅紗遮了臉，但是實在不知道寒江雪這廝究竟是怎么看出她打算退縮的表情來的。

只聽耳邊傳來他一句神識

“你不會慫了吧，即便本尊教習，面對一個凡間女子，你也無法自信嗎？”

這家伙，總是知道怎么激將她最為有效。

何荼默默地將即將抬起的屁股挪回原位，笑著以神識回他：我若贏了，仙君需得許我一件事。

見他挑眉，又加了一句，放心，不會是讓閣下為難的事情。

寒江雪詫異地瞧了她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只淡淡地提醒了她一句。

“花魁娘子柳溶月來了。”

何荼登時驚覺，抬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