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宏楠這一趟注定要無功而返了。

轉眼到了月底，李宏查十五歲的生辰。一大早，大李趙氏便親自下廚房，給李宏查做了一碗長壽面。雖說味道真心不怎么好，畢竟一年到頭，大李趙氏下廚房親自做飯的次數寥寥可數，但李查德還是非常給面子的全部吃完了。粗算起來，李查德已經有好些年不曾跟生下自己的親娘一道過生日了。

大李趙氏嚴格講并不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尤其對自己并不怎么待見的兒媳婦李徐氏以及李玉琇姐弟仨，但對于李宏查這個老兒子，那是當成眼珠子般疼愛。甚至現在之所以對李徐氏母女四個態度有所改變，也完全出于李宏查這老兒子那名聲考慮。

不管怎樣，家里現在的這種相處狀態，李查德還是挺滿意來著。

雖說算不得大日子，但大李趙氏還是做主，開了三席，請了村里關系比較好的幾家人，以及族長族老，來家里搓了一頓。李查德其實并沒想著要辦什么席面來著，不過倒也能理解他那便宜老娘是怎么想來著。一則半個月前，李玉琳那及笈禮之后的席面可不小，大李趙氏不想委屈的自己個兒的老兒子，二則，這是想給那個在背后作妖的二兒媳婦點顏色看看呢。

不管怎樣，在四月這樣依舊青黃不接的日子里，大李趙氏很是舍得。或許，這里頭還有已經收了一茬耳子跟菇子的功勞在。這第一茬的耳子跟菇子產量并不多，但讓大李趙氏以及李徐氏母子四個看到了希望，想不到真的能種出來。

簡簡單單地在李家屯村過完了生日，初一一大早，李查德便坐著牛車回了溱水鎮。一道去鎮上的，除了大李趙氏外，還有李玉琇，李徐氏跟李玉琳則留在家里除了忙家務外，便是照顧蘑菇房里的耳子跟菇子。雖說并采摘到太多的新鮮耳子跟菇子，但勝在品質還不錯。所以趁著這次初一趕大集，大李趙氏例行去鎮上看望自己二閨女，嫁到羅家的李紅杏，就給帶了一些新鮮的蘑菇以及曬干的耳子。

至于李玉琇，則是因為李查德在母子閑聊時無意間說了一句“現在住在鎮上，不比家里，沒人幫忙洗衣煮飯燒水甚是不便”，便被大李趙氏不問是否愿意，直接安排了跟著去鎮上，照顧日常生活起居。當然，原本這人應該是大郎這個大侄子跟在李查德身邊的，畢竟男女有別。

但現在大郎每天都要去學堂。不管是李徐氏這個當娘親的，還是李玉琇姐妹倆，做夢都想讓自家兒子/弟弟進學堂，讀書識字，哪怕將來不能像李宏查那般參加科舉光宗耀祖，也比斗大的字不認識一籮筐，只能在地里刨食強。

兩相宜權衡，這個到李查德身邊當小書童，照顧的活兒非常自然地落到了李玉琇的頭上。甚至為了不被人瞧出端倪，傳出一些不好的風言風語來，李玉琇還被迫穿上了男裝，就像當日偷偷溜進溱水鎮賣魚糕那般，稍稍喬裝打扮了一番。

對此，李玉琇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畢竟從李查德看向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只覺著沒按什么好心。但另一方面，想到那處她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便宜阿嬤一定不知道的二進大宅院，多少有點心動。那般大的地方，她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做魚糕賣銀錢？或者賣那雞蛋仔糕？

想到此，李玉琇貌似也沒那么抗拒大李趙氏的這般安排了，甚至還有點暗暗慶幸。

李查德現在所居住的一進小宅院，大李趙氏是知道地方的，只是沒曾想著，這宅院剛剛換了新主人，這新主人還是自家老兒子而已。再次里里外外瞧了瞧宅院后，便冷著臉看向一旁小子打扮的二丫頭李玉琇，開口道：“二丫頭，手腳要勤快些，好生照顧你小叔。將來三兒若是考上舉人了，對你們姐弟也是有好處的。”

“哦。”李玉琇輕聲應了一聲。如果說老李家，注定只有一個人能考中，那么李玉琇絕對希望中的那人是自己個兒的親弟弟大郎，而不是小叔李查德。畢竟親疏有別，哪怕這會兒知道眼前這個小叔極有可能換了人，哪怕自己個兒的親弟弟大郎不過剛剛啟蒙，李玉琇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大李趙氏見李玉琇這般，便沒再多說什么，將這次上溱水鎮帶來的新鮮蔬菜留了一部分在這一進小宅院里，隨后推著輛小兩輪木推車朝著羅記雜貨鋪的方向走去。

“娘，還是我陪您過去吧。”

“不用不用，也沒多少路。”大李趙氏拒絕了讓李查德送她，一則確實沒多少路，不過隔了三條街而已，最主要的大李趙氏知道這親家羅家的二兒媳婦，正在打自家老兒子的主意。萬一那羅金氏見著了自家老兒子，轉身將她那個花癡妹妹給找了過來，豈不是又要橫生枝節？大李趙氏可不想多這么個小兒媳婦，想來自家老兒子也是不愿意的。

李查德見此，便目送著自家便宜老娘慢慢走出了巷口，隨后轉身關上了院門，對著身旁的李玉琇道，“走吧，我們先去那邊的院子。”

兩處宅院，通過后院的一條半米多寬的小弄堂相連。若是從半空俯視，那平面便是個倒扣的凹字型。中間所缺的那塊，便是隔壁那戶人家那宅院。李查德覺著這樣就挺好的，兩處宅院，明面上兩戶人家，畢竟大門所開的方向截然不同。一明一暗，再加上還能從那二進宅院后院那水渠離開，也算是狡兔三窟了吧。

李玉琇跟在李查德后面，穿過小弄堂，繞過那扇瞧著更像是墻的后門，又前行了大約小半柱香的樣子，來到了之前曾見過的那蘑菇房。蘑菇房里有人，而且還是個此前從未見過的陌生婦人，這讓李玉琇小小地吃了一驚。

“見過少爺。”

“這是七嬸，男人田七，回頭你可以叫他田七叔，他們還有個兒子，叫麥冬，今年六歲。”李查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七嬸，這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我大哥家的二丫頭玉琇。”

“見過二姑娘。”

“你，你買人了？”李玉琇可不傻，不過轉念一想的功夫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李玉琇忍不住將李查德拉到一旁，輕聲道，“你哪兒來的那么多銀錢啊。”

李查德笑而不答，反而看向田七嬸，開口道：“這茬耳子跟菇子長勢可好。”

“挺好的。昨個兒剛剛收了一茬。”

李查德將李玉琇拉進了蘑菇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