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去吧。”李查德沉思了片刻，“丫頭，這片山林……”

“你不會想買下來吧。”李查德話還未說完，便讓聰慧的李玉琇一下子就猜到了他那打算，“元寶山方圓好幾里呢，上千畝呢。”

李查德笑了笑。

“村子里住的多是李氏族人，即便不姓李，跟李氏一族也是沾親帶故。所謂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來。”李查德指著面前這片有兩個半足球場般大的山澗，繼續道，“所以我想著，若能將這山澗利用起來，也能增加些族產。”

“怎么利用？你不會想讓整個村所有人都過來采摘這枸杞吧。”李玉琇其實也并非小氣之人，但牽扯到了利益，尤其現在口袋里銀錢不多，花銀錢的地方又超多的情況下，只恨不能一個銅板掰成兩半兒。

李查德自然不可能讓全村的李氏族人都過來采摘眼前這片枸杞，說句不好聽的，最多兩三家人，七八個人全勞力，花個兩三天時間，就能將面前這些枸杞都給采摘光。這般，若讓全村的李氏族人都過來湊熱鬧，哪怕一人一把，估計夠不夠分的。而在這山澗中再多種些枸杞，事實上也不大現實。

當然，并非種不下，只要將這山澗中其他植被清理一些就成。主要還是因為位于西北角的那溫泉，真真是“成也溫泉，敗也溫泉”。溫泉，當然還有整個山澗所在的地理位置，使得整個山澗內的溫度要比外頭高好幾度。這般，讓李查德在此前種下的這些個枸杞提前結出了果實。

但枸杞，喜光，喜干燥涼爽的氣候，屬于較耐寒，耐干旱的經濟作物。山澗這邊，顯然距離枸杞最適合生長的環境稍稍遠了一點。李查德甚至有理由懷疑，之所以這次枸杞的品質這般好，甚至還提前掛果可以采摘，多半還是因為那稀釋了的泉水的功勞。所以，最多兩三茬過后，這品質只怕就會直線下降，弄不好還會因為不適應山澗的微環境而死亡。

山澗的環境，在李查德看來又著實不錯，土壤肥沃，水源充足，最主要溫度還偏高幾度。若就這般任由些亂七八糟的植被占領，可惜了。所以，李查德便考慮著，或許可以開發一下，種點經濟效益好的果蔬，再不濟冬季里在靠近溫泉的那片，還能種些綠色蔬菜來著。

“丫頭，你先摘著，我去將大嫂還有江嫂子叫來。”李查德口中所提到的這位“江嫂子”，不是旁人，正是隔壁五房五老祖家的孫媳婦李江氏，也就是李玉珠的親娘。其實要找幫手一道采摘這枸杞，隔壁親叔叔家就能找到。只可惜大李趙氏跟妯娌李馮氏那近三十年的恩恩怨怨，饒是李查德再能干，只怕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

更何況男女畢竟有別，哪怕大齊那民風比前朝開放不少，這即將成年的小叔子跟前頭的嫂子們，尤其里頭還有個寡居多年的，依舊得避忌著點兒。

“那，那你可小心著點。”聽到李查德這般說，李玉琇可算能稍稍放下些心來，但還是沒忘叮囑一聲。

李查德將他那個竹背簍留給了李玉琇，好用來裝那些新鮮采摘下來的枸杞。甚至離開山洞前，也沒忘遮掩一番，并在附近布置了兩個簡易的捕獸夾。不為防人，關鍵還是提防野獸。

很快下了山回到村子里的李查德并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徑直去了隔壁五房，五老祖那邊。五老祖所居住的宅院，距離老李家并不遠，也就半柱香的路程。只是沒曾想，族長兼里正的李慶江竟然也在五老祖這兒串門子，這般感情也不差，至少李查德不用再特意跑一趟，再重復他那無意間的發現了。

“見過五老祖，族長叔。”李查德拱手彎身，向坐在那里的五老祖以及李慶江行禮。

“三查，你啥時候回村的？”李慶江見到李查德，也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倒是隱約能猜到了李查德為何而來。再過幾日，便是李查德的生辰了，雖說不是什么大日子，也還未到行弱冠禮，想來大李趙氏還是非常樂意擺上幾桌。李查德這會兒過來，自然是為了請村里年歲同時也是輩分最高的五老祖赴宴的。

“昨個兒傍晚。”

“哦。對了，三查，過兩日你生辰，可是要擺席面？剛剛我跟你五老祖兒還聊起這事兒呢。三查啊，你小子，上回弄了只竹溜兒，可沒給你族長叔我留一口啊。”李慶江倒也并非差這口竹溜兒，不過是叔侄倆嘮嘮嗑。方才李查德沒來前，老小孩性子的五叔祖，不就好生的在他那最大的侄子李慶江面前，好生炫耀了一把。

“那個慶生席面這事兒回頭再說，這次過來找五叔祖原是為了旁的事兒。”

“啥事兒？”正坐在那兒抽旱袋煙的五老祖抬頭看向李查德，有些不解。

“正巧族長叔也在，倒也省得多跑一趟了。那個族長叔，那元寶山的山地，可有主了？”

“怎的，三查你想買？”李慶江身為李家屯村的里正，村里土地買賣，都得經他的手。一聽李查德這般問，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李慶江顯然并不怎么贊成李查德費這些個銀子買那元寶山。

“三查啊，這山地雖說不及耕地值錢，想要全部買下也不便宜啊。而且你若有這些個銀兩，為啥不好好讀書，用來繼續科舉……”

“族長叔，您先別急著動怒，且先聽宏查將話說完。”李查德見李慶江一副不將他說服誓不罷休的架勢，趕忙開口阻止道。

“好，你且說來！”

“其實是這樣的。方才……”李查德三言兩語便將他跟李玉琇上山，無意間發現山澗那邊長了好些枸杞這事兒，與五老祖以及李慶江提了提。李查德的這番話，聽得五老祖跟李慶江是目瞪口呆。

“當，當真？”

“自是不敢有絲毫欺騙。而且瞧著那山澗，許是因為有一處溫泉的關系，溫度比山外還要高些。若是能開辟出來，不管是種上果樹，還是冬日里種些新鮮的蔬菜，應該是挺不錯的。”

“所以，三查你想買下來？”話說到了這份上，作為李氏一族的族長兼李家屯村里正的李慶江，若還聽不懂，白瞎了這把年紀。

“是。”李查德更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但宏查更想此處作為李氏一族的族產，將來出了銀錢后，能用來修繕祠堂跟學堂，照顧族里的鰥寡孤獨。族里能多些族產，總歸是好的。”

李慶江聽李查德這般說，原本有些渾濁的雙眼瞬間一亮，可轉念間，又想到了什么。

“三查，你給我說句實話，你過來找你五叔祖……”

“其實我過來，原是找江嫂子還有珠兒侄女的，無非想問問，這會兒是否得空愿意跟我去那山澗采摘枸杞。我家二丫頭正在那摘著呢。”

“小叔，我有空，有空的。”正巧端著水進屋的李玉珠一聽，立馬嚷嚷道，“娘也有空的。”

李家屯村所在的淞南縣這一帶，其實并不盛產枸杞，但架不住枸杞這類的滋補品，藥行不僅會收購，而且價錢也不便宜。所以若是在野外遇到零星的野生枸杞，都會采摘了曬干。即便不賣藥行，用來泡茶喝或者蒸饅頭時跟紅棗一起，摻在里面也是極好的。

“那行，一會兒你帶著江嫂子去之前你跟我家二丫采耳子的地方，記得把玉珊姐妹倆也叫上。”

“采耳子的地方？”李玉珠連連點頭應了下來。

李查德側過頭看向李慶江，笑道：“族長叔，不如一會兒您也跟宏查一塊去后山？”

李慶江又不傻，豈會看不明白。說實在的，今個兒若不是臨時起意，過來五叔祖這邊串門子，只怕至少得明后天才會知道這山澗里長了大片野生枸杞，而且已經能采摘這事兒。很顯然，這點子枸杞，原本也就三家人分了，現在竟然還有自家一份，哪怕晚一些，這份情也是要承的。

想到此，李慶江很是配合地點頭道：“行啊，你族長叔我，也是許久沒上后山了。既然三查你想買片山林，那就陪著你四處看看吧。”

于是，趁著時間尚早，李徐氏跟李玉琳，隔壁李玉珊姐妹倆，以及五老祖家的李江氏跟李玉珠，三三兩兩的在之前采摘耳子的地方碰了頭。附近的村民雖說有些詫異，尤其見到自從行了笈禮后便沒見怎么出門的李玉琳后，可到底沒追問到底。莊戶人家，不比那些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權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哪怕行了笈禮，該忙農活時還得忙。

李慶江到底沒舍得，跟著李查德一道去后山那山澗時，還是將自家大孫子李立歡給叫上了。美其名曰，年紀大了，為防著萬一，路上好攙扶一下。

“小叔。”李立歡，李查德之前曾見過一面，在他便宜二哥李宏楠新屋酒宴上。對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了十歲，很是寬厚的大侄子，李查德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尤其這次，顯然已經從自家親爺爺李慶江這頭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李立歡，在見到李查德后，主動打了招呼，隨后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走吧，還要走好一會兒呢。”反倒是李查德并不覺著李慶江這般做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