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配一個明面上出身莊戶人家的探花郎，也是夠格的了。畢竟這狀元榜眼探花什么的，每三年便能出一批，關鍵還得看以后的發展不是。相信，一個沒啥根基的探花郎，若足夠聰明，也懂得該如何選擇了。

董貴妃心里盤算得很好，事實上旁的人也有這打算，尤其家里頭恰巧有那待字閨中的閨女那幾家，沒有什么比聯姻更穩定的利益合作了。那些個權貴世家，縱然有自家子孫努力的結果，更有通過互相聯姻漸漸形成一個關系利益網。

旁的不說，坐在皇位上的那位，為何要每三年選一次秀女，除了為子嗣，關鍵的不就是安撫前朝的那些個臣子嘛。哪些后宮妃子受寵，留意一下前朝的風向標也能瞧出一些端倪來。所以在李查德看來，皇帝這職業，其實真的蠻辛苦的，遠不及一個閑散王爺來的瀟灑。偏偏還有那么多皇子惦記著這位置。

李查德聽到董貴妃這般問，便笑了笑，回稟道：“回稟貴妃娘娘，她自是配得上學生，而且還是學生高攀了。”

“哦，要說高攀什么的，只怕也不盡然吧。畢竟微臣此前可是聽說李探花沒打算參加今年的恩科來著。”說這話的這位，李查德并不認識，不過從他身上的蟒袍看，應該是二品大員。這般明顯地挖坑，也不曉得又是哪家靠山。

但有一點很顯然，這位自認為的靠山，似乎并不知道李查德之所以最終選擇參加科舉，是因為皇帝讓那位小海公公私下傳的那句話。正因為那句，李查德不得不乖乖地收拾好行囊，北上京城參加春闈。

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老人家自然記得，也很清楚怎么回事，便看著李查德，故作好奇的樣子，開口問道：“哦？那朕可就有些好奇，是什么讓李愛卿改變了主意。”

“學生原本確實沒打算參加這一屆恩科來著。”李查德直接承認了某位二品大員所言非虛，不過承認歸承認，還是有稍稍為自己辯白一下來著，“之所以不打算參加，也只因為教授學生課業的范夫子覺著學生課業還不夠好，便建議學生再多溫習個兩年。左不過學生今年也才十六，年紀又不大。學生也是這般想著，再等三年到時金榜題名，一舉拿下狀元。”

“狀元，好大的口氣啊。”聽到李查德這般說，在場的眾人里難免有人露出輕視之色。耳聰目明的李查德自然也聽到了這毫不掩飾的說話聲，而且聽得一清二楚。

“但凡參加科舉的讀書之人，哪個不想高中狀元？不想……”正想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李查德微抬起頭，發現坐在上頭皇位上的那位老人家，心底突然冒出一絲危機意識。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尤其在這檔口。如果是位年輕且開明的君王，或許不會如何，但那位老人家即便再是一個仁君，有些事兒也如同逆鱗，是絕對碰不得的。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當皇帝的皇子是不是也不是個好皇子？還有其他人呢？那些藩王，擁有兵權的將軍？甚至……

當今陛下已經老了，即便身體看起來再是一個康健，年初四久病在床的老太后終于駕鶴西去，對于當今陛下而言刺激可真心不小來著。此后，那身體聽說就沒原來康健了，至少精氣神是遠不如之前了。正因為此，才更得小心謹慎著來。

禍從口出的道理，李查德清楚的很。即便此前沒跟這個國家最高統治者打過交道，當年那些個帝王題材的電視劇也沒少看來著。稍稍推測一番，也能看出那位坐在皇位上的老人家，是真的想永遠地坐在上頭。再加上都說皇帝多疑，即便沒什么都能生出暗鬼來，若是……

李查德可不敢繼續想下去，萬一真因為他的話，讓那些個看著就不怎么安分的諸位皇子，真的讓那位老人家給那啥了，他這個不經意間提醒的人，豈能安然無恙？只怕那位老人家第一個就將他給收拾了。

想到此，李查德生生給停頓住了，繼而用小聲卻保證能讓人聽得見的音量嘀咕了半句：“不想的，都是沒志氣的，活該名落孫山！”

這般帶著孩子氣的回答，立馬引來殿上一片輕笑聲。坐在劉錦右手邊的狀元爺也從座位上站起了身來，朝著李查德拱了拱手道：“李探花所言極是。老朽便是憋著這口氣足足十五春與秋，一心想考狀元來著。”

“陛下，您可別讓李探花給糊弄了過去，他還沒回答臣妾方才那問題呢，原本臣妾也不過是順口一問，現在嘛……是越發好奇能被李探花心儀的女子，究竟是哪家天香國色來著。”很顯然，董貴妃是真沒打算就這么放過李查德。如果說之前不過一個靈光一閃的念想，那么此刻便是董貴妃真的動了結親的念頭。

年輕，相貌堂堂且談吐不凡，可以說都是李查德的優勢。除此外，學識見識方面只怕也是不差的。要不然如何從上萬參加春闈的舉子中脫穎而出，考中一甲第三的探花來著。這般沉著應對，放眼那些個權貴世家出來的子弟，也是不差的。

還是那句話，哪里像個莊戶人家出身的娃？

“李愛卿，既然貴妃都這般好奇了，你便將那個讓你心儀的女子是哪家千金說出來。”要說皇帝，其實隱隱有些猜到了，是沈閣老家幺子沈知府那閨女。畢竟沈知府是李查德所在的州縣知府來著。

而且正因為猜到了是那個叫沈萱的庶出閨女，一想到方才李查德提到自己高攀，皇帝心里就有點不大高興了。就算是長房嫡出，又哪里配不上了？還高攀？！

哼！

距離皇帝最近的董貴妃，偷瞄了一眼，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瞬間的不滿情緒，便暗暗欣喜。但明面上，董貴妃并不會將這份欣喜表露出來，她還得為自家娘家多多謀劃來著。

“還是等學生將親事定下來再跟陛下稟明吧。學生怕橫生枝節，回頭學生心儀的媳婦兒就這么被更有權勢的人給搶走了。”

“她就當真那么好？”皇帝越發不大樂意了。

“是，在學生眼里，她是這天底下獨一無二，且最適合學生的女子。若是因此錯過，只怕會抱憾終身。”李查德抬起了頭，那雙長得極好的雙眸清澈明亮，透著引人入勝的光彩。

恍惚間，皇帝不禁想到了當年，她也是這般站在三月和煦的陽光下，笑盈盈的，那一身月牙白的襦裙，映襯得她越發嬌媚。

“那朕，便給你賜婚！”皇帝一時心軟，意外松了口。

李查德偷偷瞥向一旁陪坐著的諸位大臣那頭，見沈閣老也恰好看向他，似乎微微頷首了一下，便從座位上來到了中間，跪拜了下來。

“學生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