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怪人
- 危機游
- 冷粥狼
- 2366字
- 2018-02-07 10:21:34
呂鳳仙的兒子呂柳根本沒有資格參議何可鳴的后事,他整日呆在后園的花圃中默默的侍弄那些花草苗,看著它們茁壯成長他便高興;要是哪些生得有點殃歪,他便急著去糞池取肥施給它們;看到哪幾株塵土多了,便給它們噴淋澆水。
待那些被精心侍弄將要開花時的苗子,卻被人們無情地移走,他在空處再重新栽種。他雖然像個圃匠,但實際上就是個圃匠,他這個圃匠卻從來未曾看見過自己栽種的苗子,在開花時姹紫嫣紅的樣子,那些奪目的花兒是天生給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觀賞的;他觀賞的只是它們嫩小時易折斷的綠色的莖葉……
還時不時有一幫侄兒侄女跑到花圃中來玩耍,孩子們見了他并不喊他叔叔,而是叫他狗雜種。狗雜種快爬下,我娘叫我來騎大洋馬,他就乖乖的爬下讓孩子們騎,這樣看起來他們的娘顯得更高貴威風些。
呂柳不會教導這些孩子,更不會對這些孩子產生絲毫的仇恨,他只把他們看做是花圃中還未經得起風雨的花草苗兒。
可惡的是那些只知描眉蒜胯、爭分不停的婦人。除了原配,她們沒有一個是吹著喇叭號銃抬著花轎從正門娶進來的。
他幾個哥哥的口味雜重,有些都是暗納的妓女、戲子之類,老爺想管也管不了,因為他就是兒子們的最好的榜樣。
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也有兒孫禍。那些口吐臟話把人當洋馬騎的孩子們又能跟著他們學出什么好!
何可鳴的去逝對呂柳來說他一點也不感到悲傷,他只是平添了幾分感嘆罷了,他想,這么一個能人咋說死就死了,死了也好,死了他就不會再瞪著眼睛鄙視他。
這兩日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得灰頭土臉,除了紫蕓再沒人理會他,他亦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靜靜的專心侍弄那些花草苗兒,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仿佛與他無關。
紫蕓原是老爺的通房丫頭,有一次忤逆了老爺,便被貶到后院干粗活兒。
紫蕓有一顆慈悲心,看不得好人受虐,她常同情呂柳,見呂柳一個人經常自言自語對著那些花草的幼苗說話,她便來搭訕,開始呂柳自顧自言并不理她,她并不忌諱,時間久了,呂柳也開始和她說,慢慢的,他們之間的話就多了,而且,互相有了好感。
“少爺——”呂柳回頭見是紫蕓,紫蕓在他肩頭輕輕一拍。只有她才這樣稱呼他,他并不介意。
老爺死了紫蕓的臉上也沒有顯示出一點悲傷的表情。她對他說:“少爺——再怎說你也是老爺的兒子,憑他們如何說是他們的事,你總不能老躲在這里,去給老爺披披麻戴戴孝,燒幾張紙,磕幾個頭,我想他們也不會阻攔吧。”
“我和他們一個姓嗎?記住!憑什么讓我給異姓人披麻戴孝!
“你這話說的就有些乳毛未干的味道,難道整個府上的人都姓何呀?難道我不是異姓人嗎?”紫蕓邊說邊拍著自己身上的孝衫子。
“你們都是下人,主人死了下人就應該給披麻戴孝……”
呂柳又喃喃著,“那我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我連做下人的資格都沒有……”
“別人作賤你你不必理會,你也理會不來,怎么自己反倒作賤起自己來。誰不知道你就是老爺親生的,都是那些大娘二娘三娘……使的障眼法蒙蔽了老爺。”紫蕓心直口快。
“真是冤枉啊——真是冤枉啊——可憐可憐——”
咦!誰人說話?呂柳和紫蕓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手拄一根紫檀木的文明棍的老者站在他倆眼前,文明棍銅箍青玉頭,青玉上布著許多似蛇形的赭色紋條。
來人身著一襲黑色錦緞長衫,頭戴米黃色瓜皮帽子,面皮白中透青,沒有一點胡茬。他鼻梁上一架著一副上好的德國技術制造的茶晶眼鏡。要知道,民國時候的普通眼鏡也是稀罕的高貴物品,更不要說德國技術制造的茶晶眼鏡了,按當時的市值它也得二兩黃金,合三四十塊袁大頭,那是當時普通人家多少年都掙不來的收入,足見來者的派頭。
“你們有沒有見到我的白白,白白可是我的寶貝啊——可不能弄丟,丟了我可變不來它。”
“白白是誰?我們不知道。”
“有人看見它跑到后園來,是不是你們把它藏起來了?”
忽然,呂柳眼光朝前一掃,見有一條白色的瘦狗在花圃中懶洋洋的打著滾,前爪偶爾抓一下飛來的蝴蝶,弄斷了不少青脆的花草苗兒。
呂柳心疼那些苗兒,一時性急,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硬物朝白狗擲去……
那來人也著了急,忙用文明棍的彎頭扶手勾住呂柳的后衣領,一邊喊,莫要傷到我的白白!呂柳向前一發力,后衣領被撕了個口子,那人險些被閃倒。
“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條瘦骨毛長的狗嗎!瞧這行頭就知道你的來歷不簡單,怎么就把這樣一個人人都不中意的野狗當寶貝,正好五太太有一個巴哥犬打算丟棄,回頭我給你抱來。”
紫蕓有些不屑。
那人顯得很不高興,“它是狗嗎?你怎么能叫它狗呢!誰又說要你家太太骯臟的東西了,它能和我的白白比嗎?”
呂柳可是心善之人,他想,花草苗兒折斷了也弄不活,再把狗打壞也無濟于事,反而又多了一種傷害。他便把那只又瘦又輕的長毛白狗抱給那人。
來人看著白狗沒有受到傷害就放下心來。他又瞅著呂柳后背被自己勾破的衣服,顯出一些歉意。
“你這年輕人看著倒是心地善良,適才老某一時性急,把你的衣服勾破了,衣服就不賠你了,讓這位丫頭給縫補一下;適才被白白弄折折斷的花草苗兒老某加倍賠償就是!”
“算了,一只狗懂得什么,它又不是故意使壞,弄折了我再補種吧,孟夏初始,還好不晚。”
“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它狗,記住——它叫白白,而且懂得很多很多,唉——你們又怎么能知道它的好處!”來人一聽呂柳把它的白白叫狗又生了氣。“好了,那些花草一定是要賠的,我可不想前腳走后頭就被人戳脊梁。”
隨后,來人從懷中掏出一個豬首蛇身蜷曲呈C形的血玉,叫呂柳和紫蕓來看。
那血色古樸怪異的血玉被玉繩牽動著在他倆眼前搖晃,晃著晃著,他倆好像來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神奇的地方,那地方就是多少人多少年連夢中也沒有出現過的。
他倆的眼球隨著血玉擺動的節奏而轉動著……不久整個人便昏昏沉沉有欲睡之感……不知過了多久,他倆聽到一陣陣鹿車來去匆忙的聲音,有時大的如滾雷一般,他們很快被驚醒過來……
忽然一陣撲鼻的奇香隨著微風飄來,倆人循著香味放眼望去,園圃中竟然憑空多了十幾盆顏色各異的奇花,這些是呂柳和紫蕓從沒有見過的奇花,有點異域風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