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自己······”西陵緋樂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是那樣的悲涼,“做自己,是一件多奢侈的事情?西陵緋炎,你憑什么說你想要做你自己?”
“樂兒······”明奈歌輕輕地拽了拽西陵緋樂的衣袖,但西陵緋樂卻甩開了她的手,厲聲道,“歌兒!這件事情你不要管,這是我們西陵家的事情。你要去看顏央,想來陛下不會攔著你,你去求了陛下自己去吧。哥哥不會替你去看她的?!?
“緋樂,我和羽素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陛下也知道這件事情本身就和我們西陵家沒有什么關系,對我也是充滿了愧疚。我如今覺得羽素不適合我了,我與她和離,她高興。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又有什么不對?”
西陵緋炎起身,說出口的話堅決而擲地有聲。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也已經去做了,你不必勸我。至于顏央姑娘,該看的我還是會去看。君子坦坦蕩蕩,我對顏央姑娘只不過是欣賞,沒有半分男女之情,也不想和清楊搶人,我為什么不能去?”
“哥!”
“你究竟是因為什么,所以才對顏央姑娘有這么深的成見?”
“因為她是神女,你不是命定之人,你和神女扯上關系,那是會害死你的!”
“我沒有想和她扯上關系,只不過是因為我和清楊是朋友,去看望她是應該的。若是清楊受了重傷,你能去看他卻不去,你覺得怎么樣呢?”
“哥,我是為了你好,所以才不讓你去接近顏央。我對她沒有什么意見。她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女子。若她不是神女,若她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攻擊性行為,那我想我也會和她成為好朋友。她十分優秀,優秀到近乎完美,讓人無法嫉妒她。可是哥——”西陵緋樂拉住了他的手,聲音誠懇而哀憐,“哥,她很危險,不要靠近她,好嗎?就算你和清楊是朋友,也不要靠近她。你不想和羽素在一起了,沒有關系。你想迎娶別家的女子,沒有關系。你想要做什么都沒有關系。”
“但是,不要和她扯上任何關系,好嗎?”
“樂兒,你為什么要對顏央有這樣的抵觸呢?那些所謂的預言,只不過是瞎胡謅的罷了,若真的是得天女就能得到天下,那還要將士做什么?還要君王臣民上下一心治理國家嗎?只要把神女留在自己身邊就是了?!泵髂胃韬苁菬o奈,她始終無法明白西陵緋樂為什么會對顏央有這樣的態度,她不由得勸道,“樂兒,神女預言,又不是她想要的。背負著神女預言,她的人生受到多少禁錮?她只不過是一個失去了父母師傅,流落異鄉的孤女罷了。你又何必對她那么苛刻呢?”
“歌兒,你喜歡顏央,想要照顧她,想要去看望她,我不反對。但是哥哥是我西陵家的人,我不能讓哥哥冒險。”
“樂兒,顏央受傷的事情,陛下又沒有刻意壓制這個消息。顏央受傷咱們若是不去看看,于理不合,只怕也傷了陛下的心。你自己不也說了嗎,陛下對顏央十分看重,咱們去了,雖然不算是討好陛下,但是也能給陛下留下一個好印象啊?!?
明奈歌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動。自己悄悄地給西陵緋炎使眼色。
“緋炎,你之前不是說要找一本游記的書嗎?我幫你找到了,就放在我宮里,你去拿了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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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炎離開了朗月宮,西陵緋樂無力地坐在靠椅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粗髂胃杳骼实男θ?,她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一直幫著我哥勸我?”
“緋炎他對羽素是有情,你也知道,再深情似海,都禁不住對方對你毫無情誼。緋炎當初是因為什么才娶的羽素,你也知道。如今他放棄了羽素,也不是不可以啊。”
“西陵家的情勢,你也知道幾分,若沒有羽素,哥哥要面臨的危險只怕······”
“你以為,緋炎真的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嗎?他的身邊若沒有忠心于他的護衛,這么多年,他又怎么能躲得過西陵家的一場場暗殺?”看著緋樂臉上的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惱怒,明奈歌才加緊道,“你可還記得,當年緋炎在景山上遇刺,刺殺他的人是誰,他失蹤了之后又藏在哪里?”
“你的意思是······”
“緋炎娶了羽素,成為駙馬,自然有當駙馬的好處,但是也會讓有些人心生忌憚。我知道你一向對緋炎這個哥哥都很看重,但是緋炎也很珍惜自己的性命,他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若他只是為了自身的安全和羽素和離那也就罷了。但是我看他這個樣子,只怕是對顏央生了心思。哥哥不是清楊,于陛下而言沒有自幼的情分。陛下為了顏央,連恩梔都能處分,若是哥哥······”
“緋樂,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緋炎是君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說了,顏央一心都撲在清楊的身上,她對緋炎沒有任何的男女之情。就算是緋炎喜歡顏央,他也不會做出什么事情的。憑心而論,顏央身上若是拋開神女預言不提,她真的是那種不堪入目的女子嗎?”
被明奈歌這樣一解釋,西陵緋樂倒也不能多說什么。她不是不明理的女子,也知道明奈歌的話都有道理,只能是默默地不說話。兩個人靜坐的良久,連杯子里的茶都涼透了,西陵緋樂才突然開口。
“哥哥當年,經歷了什么?”
“那年他在景山上遇刺,那些是西陵家的暗殺部隊。他中途遇到了我娘,西陵家的暗殺隊不好在我娘跟前動手,我娘就把他帶到了家里,對外封鎖了消息,讓他留在家里安心養傷。他只不過是想讓你擔心,不想讓你為難,所以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
“那你剛剛說的護衛呢?”
“緋樂。”
明奈歌輕聲地叫了她的名字,緋樂馬上就知道了自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那是西陵緋炎保命的護衛,就算她是緋炎的妹妹,但是她也是西陵輕雷的女兒,親密之余,該有的戒備還是該有的。更何況這件事還牽扯到了明家,明奈歌更不可能全盤托出。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哥哥也好,我們也好,不應該接近顏央?!蔽髁昃p樂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歌兒,顏央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我希望你不要靠近她。我們這么多年的情誼,我不希望你因為她而發生任何的意外。”
“我會小心,不會辜負你的心意就是了?!?
……………………
西陵緋炎還沒有離開皇宮,就被宮人攔下,說是軒轅羽澈想要見他。西陵緋炎略微整理了一下儀容,就去了昭華宮覲見軒轅羽澈。
“你真的決定了,要和羽素和離嗎?”軒轅羽澈將昭華宮的人都趕了出去,殿內只有他和西陵緋炎,“緋炎,孤當年說過,若有一天你反悔了,孤絕對不會為難你,但是如今你真的提出和離,孤也得問問為什么?!?
“陛下,緋炎只不過是一介文人,本傾心于公主,但這么多年來,公主對臣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無論臣下怎么努力,公主終究無法理解臣下對公主一片愛慕之意。與其彼此折磨,不如放彼此自由。想來這也是公主這些年來的心愿吧?!?
“誰不知道你們一直都看不起我這個郡主,當年你為什么娶我,大家心知肚明。如今卻擺出這樣一副情深似海的樣子,是想裝模作樣給誰看?”軒轅羽素慢慢的從內室走出來,眼神里滿是嘲諷,“西陵緋炎,我看你就是被顏央迷了心竅,你看上她了,所以才想要甩掉我這個侮辱你西陵家門楣的郡主!”
“郡主,顏央姑娘很快就要嫁給司徒清楊為妻。朋友妻不可欺,我西陵緋炎再怎么樣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蔽髁昃p炎一臉的正義凜然,同時也夾帶著深深地受傷和無奈,“郡主,我和您為什么和離,原因我已經說給陛下聽了。這么些年我們同在一個屋檐下是什么樣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為什么還要將我們兩個捆綁在一起,相互折磨呢?”
“西陵緋炎,我告訴你,我是堂堂一國郡主,若真的要和離,那也是我先提出來的。你沒有這個資格跟我這個一國公主平起平坐。你暈了我的駙馬又如何?你還是只是我軒轅家的奴才,任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羽素,還不住口?不得無禮!”軒轅羽澈猛地一拍桌子,對著軒轅羽素怒目而視,“緋炎和你的婚事還沒有散呢,他還是你的夫君,他還是我軒轅國的駙馬爺。誰準許你這樣跟他說話的?”
軒轅羽素的眼睛里是冰冷的瘋狂,對軒轅羽澈的呵斥毫不在意。
“西陵緋炎,我告訴你,這個世上只有我軒轅羽素拒絕別人的份,從來沒有別人拒絕我的份!你要和離,可以。但是我會讓你孓然一身的離開。就算是西陵家的東西,你也別想碰到一點點!”
“和離之事,還請陛下成全?!蔽髁昃p炎不再理會軒轅羽素,他像往常一樣向軒轅羽澈行禮,“既然陛下沒有別的事情,那臣下便先告退了。臣下告退?!?
“孤不能出宮,奈歌也不能隨便出宮,會壞了規矩,你替我們去看看顏央姐姐吧?!?
軒轅羽澈突然開口,讓軒轅羽素震驚不已,怒氣一時間猛地沖上了腦門,原本想要反駁什么,但是軒轅羽澈一個眼神盯過去,羽素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不敢說。而西陵緋炎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也不由得站住了,慢慢的回過身來看他。
“你去吧,這是我的意思。”
“是。”
……………………
“皇兄,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顏央,為什么還要讓西陵緋炎去看她?”
“羽素,你是不是太久沒有被約束管教,所以才讓你這般放肆?”軒轅羽澈瞪了她一眼,“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才讓緋炎跟我提了和離?”
“我能做什么?我不都已經嫁給他了嗎?”軒轅羽素冷冷一哼,“皇兄,我是一國郡主,怎么能讓駙馬提和離?就算是皇兄同意,我也不同意。相互折磨也罷,他別想甩了我!”
“羽素,當初他愿意娶你,就已經是給了你一個臺階下。這么多年你的7任性妄為,他也沒說什么。若不是你讓他失望透頂,他又怎么會舍棄你?”
“顏央沒有出現之前,清楊哥哥對我是很好很好的。她出現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我是感激西陵緋炎對我的好,但是為什么顏央回來之后一切又變了,緋炎如今眼睛里已經不再有我,他的眼睛里全部都是顏央!”
“可顏央是要嫁給清楊的,司徒家前不久去了相國寺,凈空大師都覺得他們兩個堪稱良配。妹妹,一切已成定局,你就不要再任性了?!?
軒轅羽澈對這個妹妹簡直就是無可奈何。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的心態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原本在西陵緋炎的愛護下,還是恢復了一些。但自從顏央回來,她就變本加厲,就連恩梔都變成了一個讓他覺得完全陌生的人。但是顏央只不過是回到了這里,她又沒有做錯什么事情,難道要講這些不好的轉變全部都怪到顏央的身上嗎?
羽素無辜,恩梔無辜,她們都沒有錯,難道錯的是顏央嗎?
“當年我喜歡清楊的事情,皇城人盡皆知。結果我卻嫁給了西陵緋炎。如今西陵緋炎與我和離,外面不知道還要傳出多少閑言碎語來。我是堂堂一國郡主,怎么能讓人這般議論?”羽素冷笑,“哥,你以為你刻意壓制消息旁人就查不出來嗎?恩梔這一次被你降位禁足,顏央又受了傷,在白碧寒院休養,唯一的可能,就是顏央受傷的事情和她有關。既然連司徒家的人都不肯定她的地位,那我取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好的?”
“羽素,你這樣做是要遭天譴的。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顏央姐姐和清楊是兩情相悅,你這樣做,只會給你自己帶來痛苦?!?
“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羽素丟下這樣一句話,就直接離開了昭華宮,完全不管軒轅羽澈有多擔憂。而羽澈也是對她無可奈何。火蓮兒端著茶盞走到他的身邊,奉了一盞熱茶給他。
“陛下,郡主是聰明人,只不過是一時魔障了,奴婢想,很快就會好的。”
“很快會好?這么多年了,她都沒能忘了清楊,怎么可能會好呢?這只怕是她一生的魔障吧?!避庌@羽澈拿著茶盞,久久沒有開口,火蓮兒在他的旁邊靜靜的陪著,也沒有說話。良久,軒轅羽澈突然開口道,“你覺得,羽素接下來會做什么事?”
“奴婢怕,郡主會因為司徒公子和顏央姑娘的婚事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陛下若是擔心顏央姑娘和清楊公子,不如給他們兩位傳個信,讓他們小心一些?!?
“姐姐若身體好些,清楊必定會進宮來問殺手的事情,恩梔禁足,他也一定會來看望。到時候再提醒他吧?!?
“若是清楊公子要見梔貴人,陛下準許他們見嗎?”
“見就見吧,恩梔只怕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避庌@羽澈一口氣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羽素一直任性,你這些時候多幫我盯著她,別讓她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是,有什么消息奴婢會馬上告知陛下?!?
“準備頒旨,軒轅羽素和西陵緋炎和離。他們成婚居住的公主府仍然歸郡主所有,另外修建一座宅院給緋炎,賜給他珍奇朱玉,擇日封郡王吧?!?
“郡王?那可是陛下的兄弟才能有的封號,若是這樣,只怕言官們會議論,就連郡主也不能平復心情,只怕……”
“照我說的去做吧,然后賜封號給奈歌,封號武安。位份比照貴妃?!?
“陛下這個時候賜號給歌妃娘娘,若是讓茉妃娘娘知道了,那……”
“去吧,我自有道理?!?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
西陵緋炎離開了皇宮,并沒有直接去白碧寒院看望顏央,反而是回了公主府,督促人將屬于他的東西都帶走。公主府精致奢華,但是真正屬于西陵緋炎的,也就只是書房里的那一卷卷書,和珍樂閣的樂譜樂器。不出半日,東西就收拾好了,準備送回他自己的私院。
軒轅羽素的香車慢慢駛來,軒轅羽素在馬車里就已經看到了西陵緋炎在收拾行李,心頭慍怒,但是面上卻不露聲色,反而是露出了一個甜美溫柔的笑來。
她慢慢地從馬車上下來,西陵緋炎按照臣下見到公主一樣,恭恭敬敬地行禮。
“見過郡主?!?
“這就迫不及待的要走了嗎?”
“既然和離書已經遞交給了陛下,陛下應該不日就會批復,與其到時候雞飛狗跳,還不如現在我慢慢地把東西收拾出來,公主也可以將那些地方收拾出來,按照自己的心意去修建?!蔽髁昃p炎一如既往的溫柔微笑,依舊是當年一般,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郡主如今自由,望郡主平安喜樂,好自為之。”
“對你而言,真正獲得自由的人,應該是你西陵緋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