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fēng)吹過,樹冠輕輕地?fù)u晃。白碧寒院本就處于涼爽之地,又種了滿園的桃樹,風(fēng)吹過,竟然讓人身上覺得沁涼沁涼的。司徒清楊放開了手中的花瓣,在院中的小夾道上站住,認(rèn)真的看著元玄桉,臉上的神色是不似以往的鄭重和冷漠。
“既然我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地步,你不如將你查到的事情告訴我吧。你這樣一直瞞著我,我不是會更難受么?”
“陛下身邊的火蓮兒姑娘親自帶了人去調(diào)查這件事情,最后查到,最近一批來到相國寺執(zhí)行任務(wù)的殺手,來自于艷火樓。洛桑當(dāng)年就是出身于艷火樓,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服從于顏兒,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當(dāng)然,他也受了重傷,你不是也看到了嗎?”元玄桉的身體微微一晃,荼蘼連忙將他身上的披風(fēng)摟的更緊一些,元玄桉喘了一口氣,這才繼續(xù)道,“洛桑并不是背叛你和顏央的人。”
“你究竟要說什么?”
“艷火樓最近接到的一筆關(guān)于相國寺的單子,是來自于宮中的一個守衛(wèi),叫做阿明。這個阿明,是司徒府的馬夫的外甥。艷火樓的這筆生意,足足掙了五百萬兩黃金。一個馬夫的外甥,自然是沒有辦法掙這么多錢的。那他能接觸到的人,誰能給他這么多錢呢?”
“難道你就因為這一點,你就懷疑我身邊的朋友?”
“我說過了,我沒有十足的證據(jù)能夠證明這一切。只不過我安排的人查到,他是從御茶膳房的一個宮女馨兒那里拿到的命令紙條,送錢到艷火樓的人,是你妹妹身邊的一個暗衛(wèi)。也就是當(dāng)初洛桑訓(xùn)練出來的第一批暗衛(wèi),那里面唯一的一個女子,你妹妹身邊的大宮女,白萱。”
“你這樣說,又有什么證據(jù)?”
“你以為,我元家的暗衛(wèi)是怎么樣的存在呢?玄茉向來不喜歡恩梔,所以她安排了人盯著玉荷宮的一舉一動。白萱變化了容貌,離開了玉荷宮,去送東西。茉兒吩咐她身邊最好的暗衛(wèi)跟著白萱,這個暗衛(wèi)看到白萱送了五百兩黃金的銀票,到武玄湖的畫舫上,隨后離開。”
“就算是白萱去送了五百兩黃金的銀票,那又如何?這怎么能證明是恩梔做的?”
“所以我說了,我手中的證據(jù)還不夠充分,你若是信我,我自然欣慰。但若你不信我,我也不怪你。”
司徒清楊認(rèn)真的盯著元玄桉看,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不同的神色,但是元玄桉只是平靜的看著他,臉色蒼白,但是卻是一臉的坦然。司徒清楊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他實在是不想再多想了。
“我送你去離淵大人那里,讓他幫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幅身子實在是不能勞累,一定要好好養(yǎng)著,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顏兒可不要自責(zé)了?”
“我沒什么事,今日來只不過是來看看顏央的罷了。離淵大人照顧顏央辛苦,我就不用勞煩他看了。”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推脫了,你若是還想今后正常行走,那你就老老實實地跟我去見離淵大人。若不是離淵大人要為你看看,你以為你能進(jìn)來我這白碧寒院?”司徒清楊白了他一眼,“你啊,別再讓我們?yōu)槟銚?dān)心了。若是你不能好好的活著,你爹,你娘只怕是要殺了顏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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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玄桉最終還是沒有見到顏央,離淵將他安排在了另外一個房間,簡單的幫他診斷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小藥瓶,讓他按時服用,又叮囑了好些東西,然后就要讓他離開了。
“離淵大人,在下還有幾件事情想要向您請教。”
聽到元玄桉這樣說,司徒清楊也不多留,直接離開了房間,讓他們自己單獨去談。離淵看他的神色只怕是有不少的問題要問,也就倒了杯花蜜水給他,向他示意。
“公子請說。”
“離淵大人和姑娘本人,應(yīng)該都知道這一次派殺手的人究竟是誰吧。”看到離淵只是平靜地站在窗前,沒有說什么,他就知道了答案,“洛桑不會背叛清楊,只怕是顏央叮囑了,不要讓清楊知道是誰做的,是嗎?”
“公子,姑娘做的任何決定,都有她的意義。您來這里看她,我想,您也是明白顏央姑娘的心意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清楊為難,姑娘也是為難。”
“這件事情倒還是小事,姑娘不開口,誰又敢管姑娘的事情?倒是公子的傷,公子自己還是應(yīng)該多費費心。”
“傷我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這些天我一直躺著,出了玄楓,也沒別人來看我。明日我只怕要進(jìn)宮一趟,陛下若是問起,我又要怎么回話呢?”
“他知道顏央姑娘的事情,你盡管告訴他實話就是了。至于元大人······”離淵冷笑,“若元大人執(zhí)迷不悟,那就別怪我出手狠辣了。”
“不知道父親做錯了什么事情,惹惱了離淵大人,惹惱了顏央么?”
“元大人那邊,自然有我們?nèi)ソ忉專泳筒槐負(fù)?dān)心了。”離淵的態(tài)度頓時冰冷起來,沒有了之前面對元玄桉時的溫和,“公子,姑娘有一個死敵,雖然已經(jīng)多年未曾碰面,但若是再見面,必定是生死之絕。請你好自珍重。”
“多謝離淵大人關(guān)照。”元玄桉拱手行禮,她的目光不由得凝聚到了清楊所離去的方向,“那這件事情,姑娘和大人究竟想要怎么處理呢?”
“公子說的是,傷你的人,還是說,傷了姑娘的人?”
“畢竟,清楊是我最好的朋友。而傷了我的人,若依照我的脾氣,必然是要讓他嘗嘗我經(jīng)受的痛苦,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傷了姑娘的那些人,全部都已經(jīng)死了。背后之人,姑娘已經(jīng)做了決斷。她受到什么懲罰,公子不是知道了嗎?”離淵輕笑,但是仔細(xì)看去,卻不難發(fā)現(xiàn)他眼底的冰冷,“至于傷了公子的人,若姑娘真的制服于她,必然會告知公子,讓公子也來出出主意。但這人太過危險,公子還是不要擅作主張為好。”
“多謝離淵大人的關(guān)照,這兩件事情,在下都不會再插手。若是離淵大人和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就讓人跟我說一聲,在下能幫的,一定會盡力而為。”
“公子有心,卻之不恭。”
“那在下就不耽誤離淵大人照顧姑娘了,在下也該回家了。離淵大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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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咱們是特地來看顏央姑娘的,可是離淵大人怎么連看都不讓我們看她的?”荼蘼不免有些不滿,但是元玄桉卻不為所動,“將軍,您沒有見到顏央姑娘,真的甘心嗎?您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好就跑來看他,這······”
“若顏央真的有事,我們在門口就不會被攔住,離淵大人也不會離開顏央身邊。既然離淵大人能來照看我,那就說明,顏央并沒有多嚴(yán)重,很快就能好的。”
“既然公子這樣說,屬下也不好多說什么。”荼蘼將離淵交給他的小藥瓶仔細(xì)的收好,“公子,咱們還是趕快回去吧,夫人知道您今日離開了元府,很是生氣呢。”
“若今日沒有來,我始終不放心。”元玄桉輕輕地咳了兩句,“走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進(jìn)宮去,見見陛下和玄茉吧。”
“就算陛下要進(jìn)宮,那也不急在明天吧?”
“既然我已經(jīng)來了白碧寒院,那我就得進(jìn)宮去向陛下復(fù)命謝恩。哪里能拖延呢?”元玄桉嘆了一口氣,他裹緊了身上的披風(fēng),“咱們回去吧。再不回去,娘只怕就要來拆了清楊的白碧寒院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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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我的人,按照離淵先生所說,只怕我成了池魚。也正因為我成了池魚,所以離淵大人和顏央才會親自來為我診治。離淵大人方才特意叮囑了,不許我多插手,甚至還警告了我,言語間多提及父親。只怕這人和父親多有聯(lián)系。”元玄桉似乎是在喃喃自語,聲音極輕,荼蘼一時之間也不敢多話,只是靜靜地聽著。元玄桉仔細(xì)思慮了一陣,微微提高了聲音道,“荼蘼,這件事情,你去查查清楚。”
自從顏央歸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是春日里,就曾經(jīng)提及什么傀儡,踏雪也曾經(jīng)說起他身上有傀儡的氣味。只怕從那時,他的身邊就躲藏著一個暗中高手。傷了自己的人,只怕就是顏央他們口中的傀儡背后的人吧。這個人只怕還和父親有所牽連。
“您的意思是,調(diào)查傷您的人是誰么?”
“傷我的人,顏央和離淵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情倒不用多糾纏。顏央和離淵大人自然會幫我調(diào)查清楚,好好收拾那個人。”
“那公子說的是······”
“父親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和誰接觸過,那個人是誰,查查清楚。但是要記得保護(hù)好你們自己。若被對方發(fā)現(xiàn),馬上撤離,絕對不要糾纏。”
“難道公子是懷疑,傷了您的人,和大人有牽連嗎?”
“別多問了,去查查清楚就是了。”
見元玄桉不愿多說,荼蘼也就沒有多問。元玄桉閉上眼睛小憩,但是心里卻沒能安寧下來。無論怎么勸慰自己,他總覺得,傷了她的人,和父親有所關(guān)聯(lián)。父親甚至想利用這個人,得到顏央,從而實現(xiàn)預(yù)言中所說的,得天女者可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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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玄桉剛剛離開,馬上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忘川九幽。或許是忘川九幽躲藏在黃泉太久了,就連離淵都沒能認(rèn)出他是誰。既然他能悄無聲息地越過層層護(hù)衛(wèi),來到這里,離淵馬上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只能是警惕地看著他,完全不敢離開顏央的身邊。
“不知道閣下是誰,來這里做什么,可有什么事情,是在下能幫閣下效勞的嗎?”
“神女身邊的人,難不成都像她一樣單純么?如此這般,你們怎么能保護(hù)的了她呢?”忘川九幽輕笑,那模樣若是被常人見了,必定會吸引得旁人矚目,他慢慢地走到顏央的床榻邊坐下。指尖一閃,顏央身上的傷口迅速愈合,人也蘇醒了過來。忘川九幽笑嘻嘻的看著她,“美人,你醒過來了。你手底下的人可真弱,還天宮的藥師,連你身上的傷口都處理不好,你留著他不是給自己找罪受么?”
“你來做什么?”顏央不悅,若不是因為這個忘川九幽,她何至于被重傷成這個樣子?
“美人,再怎么說,你會受這么重的傷也是因為我,我總得來看看你,替你醫(yī)治啊。”
“忘川九幽,是你封鎖了我身上的靈力,才讓我重傷至此,你來給我醫(yī)治,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俊?
“你重傷至此,你那心愛的司徒清楊看了心疼,不是會更加死心塌地的保護(hù)你,留在你身邊,跟你同仇敵愾嗎?反正我是不會讓你死的,你就不用擔(dān)心旁的事情了。”
“若你想要借助我的力量得到什么,那你將我身上的禁忌之力拿去不就好了。你這樣折磨我,有意思嗎?”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禁忌之力,那要神女之身才能承受,我又沒有神族血脈,要了你的禁忌之力也沒用啊。”忘川九幽在她的腦袋輕輕地戳了一下,似嗔非嗔的盯了她一眼,“美人,我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殺了你,我這是在幫你啊。隱藏在暗處,披著羊皮的狼,不得抓出來啊?這一次若是你放過她,她以后和璇璣聯(lián)合起來收拾你,看你怎么辦。”
“這是我的事情。”
“你也知道,璇璣對子敘覬覦已久,甚至不惜對他下藥,你心愛的司徒清楊又是子敘的記憶承載者,她若是要對司徒清楊出手,你可是防不勝防。”
“你究竟要做什么?總不會是來找我閑話嘮嗑的吧。”
“總是要些鋪墊,不跟你多說幾句,怎么顯得我親切呢?”忘川九幽拽過她的頭發(fā)在手指上纏繞,臉上的笑容懶洋洋的,如同一只慵懶的大貓,嫵媚嬌柔,“美人,和我一起去夢殤堂吧,我可以保護(hù)你不被璇璣欺負(fù)哦。”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別靠近我,我就阿彌陀佛了。”顏央看了他一眼,問道,“若我不和你去夢殤堂,你又想做什么來逼我就范呢?你讓我去夢殤堂自然有你自己的目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說過了,我想讓你幫我做的事情,你現(xiàn)在還做不了,除非你解開身上的封印。”
“我不會解開我身上的封印的。”
“你會的,你不是已經(jīng)預(yù)見到了嗎?只不過你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不想接受預(yù)見里司徒清楊會死的事實罷了。”忘川九幽突然靠近顏央,兩個人呼吸相聞,近在咫尺,“美人,云影回狐族繼位,可是兇險萬分,如今他的魂魄被我留在了夢殤堂,你難道不去看看?”
“你把云影怎么了?”顏央急切地想做坐起來,但是忘川九幽卻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里,姿勢曖昧,卻也逼得她無法動彈,“忘川九幽!你把云影怎么了?”
“什么叫做我把他怎么了?他是重傷不治,死了。魂魄經(jīng)過黃泉的時候被我的人發(fā)現(xiàn),帶回了夢殤堂。”忘川九幽似乎很是不滿,懲罰一般的低下頭去在她的嘴唇上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溫軟馨香,讓忘川九幽心情大好。看著顏央嬌羞怒目的樣子,他愉快的笑了,“讓你去,是因為我有辦法復(fù)活他,但是需要你幫助。幫你這一次,以后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也得反過來幫我。”
“死去的人是沒有辦法再活過來的。這樣做違逆天道。”
“違逆天道?你為司徒清楊做的,難道就不是違逆天道?神女不能動情,可你為了子敘,將八道天雷巨龍引入體內(nèi),這才逼得子敘修煉凈魂術(shù)。司徒清楊這才承載了子敘對你的情誼出生。你為了他,插手人間之事,在沙漠悖逆天命,救了司徒清楊和元玄桉,重新封印了八爪火螭,這難道就不是悖逆天道了?”
忘川九幽輕輕撫摸著她的嘴唇,微微一笑,但是卻顯得那樣心猿意馬,隨時想要吻下一般。
“美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他們兩個……不,其實是同一個人。你為了他悖逆天命,我只不過是幫你救一個云影,你的青梅竹馬,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你要怎么救他?”
“讓你去,自然是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你只說,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