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楊隨便應付了元玄桉幾句,就跑回了自己的營帳,看到風茗沒有在門口,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過去。
“將軍?!遍T口的親兵整齊劃一地行禮,他的副手清茗低聲道,“風茗在里面抓到了三個穿著黑衣的刺客,還有一個女子。原本我們想把那女子抓起來,但是風茗阻止了我,現在風茗在里面?!?
“這件事情我自有主張,你們都不許多言,明白嗎?”司徒清楊下令,他的眼風掃過,清茗恭恭敬敬地應諾,“守在這里,不要讓別人進來?!?
司徒清楊掀開了帳簾,快步走了進去。看到地上跪著幾個黑衣人,他的臉色一沉,仿佛有雷霆萬鈞凝聚在了帳篷里。看到他的臉色,風茗知道他是生氣了,趕忙跪倒在地。顏央卻是鎮定的微笑,在火堆上的水壺里加進了花瓣,模樣溫柔恬靜,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影響到她。司徒清楊走到她的身邊,臉上帶著七分的焦灼。
“怎么樣,你沒事吧?”顏央輕輕搖頭,臉上帶著微笑。司徒清楊再三確認她沒有任何的意外,這才微微放下新來。冷著臉問道,“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們守著軍帳,不要讓人進來嗎?怎么還有這些不入流的小雜種跑到這里來?”
“請公子恕罪。”風茗低下頭不敢有任何的辯駁。顏央微微笑著倒了熱茶給他,“不用生氣,他們也算是機敏,聽到有聲音就進來了。再說了,我身邊有云影和云魂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危險的?!?
“哼,如果你不在,這些人跑進來偷東西怎么辦?這里可是我的軍帳。我看他們就是玩忽職守。”
“哪能呢,風茗是從小就跟在你身邊的,是什么樣的性子你難道不知道嗎?不要再為了這些小時發脾氣了,喝杯茶早點休息吧?!鳖佈霐[擺手示意風茗離開,風茗小心翼翼地看了司徒清楊一眼,行了禮離開了。軍帳里只留下了顏央和他,“你的戰事,什么時候能結束呢?”
“我們打輸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贏回來呢?!彼就角鍡詈苁强鄲?,坐在座位上發呆,“顏兒,你幫我想想,要怎么辦才能打贏呢?”
“我哪里知道打仗的事情?”顏央啞然失笑,當年她在子敘身邊,最不喜歡的就是行軍打仗的功課,每次她都胡攪蠻纏的混過去。子敘看她實在不喜歡,后來也就沒有強行要求她去學了。而子敘自己是天族的戰神,自然是懂得這些的。怎么來了人間,反而都不懂了呢?看著他苦惱的樣子,顏央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們是因為什么,才會受這么重的傷的呢?”
“還不是因為這里到處都是荒漠,咱們缺水,太陽又大。我們的士兵本來就水土不服,再加上他們一個個的箭術好的不得了,用箭射咱們,箭上又有他們特制的毒藥,我們很多士兵都是因為這個才死的?!?
“擒賊先擒王咯,這個有什么難的?”顏央一臉的不以為意,“暗殺了他們的首領不就好了。連首領都死了,他們還打什么仗?要么就派一支精兵,出兵后方端了他們的總兵營,再來一個里應外合,也能端了他們?!?
“沒想到,你還有那么一點點領兵打仗的天賦。”聽到她的話,司徒清楊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左手支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燭火之下,他的容貌格外的俊美,“顏兒,你怎么懂得打仗的事情的?”
“當初在師父身邊學藝的時候,學了一點,可是師傅教我戰法的時候,我壓根就沒有好好聽。師傅看我實在不喜歡,也就沒有強求,讓我學別的東西了。你可別以為我能給你當軍師。”
“說到這個,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怎么呢?”
“軍營里到處都有受傷的兵將,他們沒有解藥,很快就會死。這里到處都在燃燒尸體,防止瘟疫。你的醫術很好,能不能幫我看看,能不能救救他們。畢竟,一個軍人不怕戰死,怕的是窩窩囊囊的死法?!?
“我可以讓離淵大人幫你,離淵大人是最好的醫師,醫術遠在我之上?!鳖佈肟纯赐饷鏉鉂獾囊股?,微笑道,“好了,你先休息吧,已經接近黎明時分,再不休息,明天可怎么打仗,怎么去商量你們的戰法呢?”
“你要走了嗎?”
看到司徒清楊有些緊張不安的樣子,顏央在心里輕聲嘆息。就算是知道他和師傅之間的聯系,他們之間的差距也太大了。師傅一直都是清冷的模樣,什么時候都不會像司徒清楊一樣這般溫暖陽光。她貪戀師傅身上的安全感,也貪戀司徒清楊身上的溫暖。再這樣下去,只怕她要分不清這兩者之間的感情了。
“我跑了一天才趕過來的,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我把床讓給你,你留下來好不好?我會保護你,不讓你有危險的?!?
“風茗可跟我說了,女子不能進軍營,如果被人發現了,你可就要受罰了?!?
“這里是我的副將軍營,除了玄桉誰都不能進來,誰能發現你?你別聽風茗瞎說,我一定能保護好你的。再說了,就算這件事情捅到了陛下那里,你也不會有事的?!?
“好了,你就別再胡說八道了,你這里血腥氣太重,我不喜歡,我要出去透透氣再回來。你讓我幫忙的事情,我答應你就是了?!鳖佈霙_他伸出手,“我的流蘇耳墜呢?當初是怕云影他們不肯帶你來才把耳墜給你的,你如今見到了我,怎么不還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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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楊從懷里取出了顏央的流蘇耳墜,那是用一方干凈的手帕包著的,手帕上繡著一朵精致的冰嬌花。輕輕打開,她的耳墜安安靜靜地在那里,在燭光下閃動著漂亮的銀紫色光芒。
“我給你帶上,好不好?”
顏央微笑,并不拒絕,坐在他的床沿上,摘掉了兜帽,露出了形狀姣好的左耳。燭光之下,看著她柔美的側臉,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站在那里不敢動,生怕自己褻瀆了她。顏央看他半天都沒有動作,側過頭去看他,只見他滿臉通紅地站在那里。她笑道,“不是你自己說要給我戴的嗎?怎么站著不動了?”
“顏兒,你真好看。為什么這么多年,你都沒有半分改變呢?”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我是怪物,不是普通人嗎?”
“你不是怪物,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彼就角鍡罴奔泵γΦ刈叩剿纳磉呑拢荒樀恼J真凝重,“顏兒,你不能這樣說自己,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女孩。”
看著他認真專注的眸子,只覺得自己所有的心神都被他眼睛里的星河吸引而去。她的心跳撲通撲通,伴隨著的不是溫暖,反而是一陣陣地刺痛。她身上的冰嬌花印記似乎也在隱隱發燙。心跳愈來愈劇烈,讓她的臉色發生了變化。她捂著心口,別開臉去。司徒清楊的心跳似乎也失去了他原本該有的節奏,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隱隱的疼痛。他似乎看到自己用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扎進了自己的心臟,而顏央躺在自己的面前,雙目緊閉,臉色卻一點點地恢復。
為什么又看到這些東西,這些究竟是什么?
他來不及思索,顏央捂著心口,顫抖著蜷縮在他的床榻上。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她是知道的,子敘當年為了拔出她身上的蠱蟲,不惜用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將那操縱蠱蟲釘死在心室隔膜之間。離淵前幾天才說過她和清楊,和子敘之間存在著微妙的聯系,難道就是這些刻入靈魂和身體里的記憶嗎?
“顏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我讓軍醫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我沒事,休息一陣就好了。”顏央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是卻被司徒清楊拉到了懷里。他的雙臂堅定而溫暖,他身上的盔甲發出了堅硬的鏗鏘聲。而他的聲音卻溫柔的如同飛落的花瓣一般,“在我身上靠一靠吧,不要走了,你就這樣離開。我會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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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間,一個白衣少年突然出現,攻勢凌厲地向司徒清楊打來,司徒清楊心底一驚,抱著顏央換了一個位置,將自己的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面前,生怕傷到顏央一點點。而顏央的動作比他更快,斗篷一揮,那白衣少年一個轉身,掌風和他的后背堪堪錯過。他上前一步想要護住顏央,而顏央卻是不滿道。
“踏雪,你不要放肆,你難道不知道他是誰嗎?”
“云魂說,他,做壞事,是壞人?!?
那少年認真執拗的看著顏央,眼睛濕漉漉地,仿佛是兩顆浸在冰晶里的藍色寶石。他一臉委屈的看著顏央,讓人不忍心責備他,甚至會以為他是對的,自己才是錯的。聽到他這樣說,顏央走到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腦袋。
“云魂怎么說你就怎么做呀。他是司徒清楊,你忘了?”
“他,抱你,要做壞事,是壞人?!?
聽到他的話,顏央啞然失笑,臉色雖然還蒼白,但是她心口的疼痛似乎得到了緩解?!昂昧耍覀冊撟吡?,以后不能這樣對他,他是好人,知道嗎?”
“云魂說的?!?
“你不要聽云魂的話,你只能聽我的話,知道嗎?”顏央微笑著摸摸他的頭,眼神認真,用一種只有踏雪才能聽的到的聲音說:“他是司徒清楊,是對我很重要的人,你不能傷害他,要幫我保護他,知道嗎?”
“知道了。”踏雪眨巴著藍色的狗眼認真的看著司徒清楊,在他的身邊聞來聞去的,眉頭皺的緊緊的,“他的身上,不好聞,血腥味兒?!?
聽到他的話,顏央和司徒清楊兩個相視一笑。司徒清楊走到她的身邊,幫她戴好斗篷,將她嚴嚴實實地藏起來。
“好了,我這里的確是不適合你待著,到處都是臟兮兮地,還有血腥味。連踏雪都接受不了,你和離淵大人他們一起回去吧。不用再來了。等戰事結束,我一定去找你。你要等我?!?
“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么對我身邊所有異常的一切,都不感到驚奇害怕呢?你明明知道,踏雪是當初在我身邊的海藍獸,如今成了人型,還能說話。你從十年前見了我一面,到如今我的容貌沒有半分變化,你也不感到驚訝。我身上時不時有花香和花瓣,你也不覺得詫異。你這樣,究竟是為什么?”
“因為他知道,你身上有那兩句三十二字真言,他也知道,你是天命之女。你,并非尋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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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玄桉慢慢地走進來,他身上穿著暗金色的鎧甲,頭上的紅翎讓他看上去更加的英姿颯爽。他的臉上帶著微笑,仿佛說出口的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的出現,云影,云魂,離淵,統統都突然出現在了軍帳里,一群人都相互審視,如果對方有任何的動作,他們會隨時群起而攻之。
“元將軍,這么些日子沒見,你倒是更威風了。”顏央倒是很鎮定,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大家就不用劍拔弩張的了,既然我來了,我就可以安然無恙地走。就算你傾盡一整個軍營的人圍住這里,還是沒有辦法抓住我。倒不如我們幾個和和氣氣地坐下來喝杯茶,不好么?”
“元玄桉,顏兒是來看我的,你不要為難她,也不要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我喜歡顏兒,和她是誰沒有關系?!彼就角鍡顡踉诹祟佈氲拿媲?,眼神清冷,仿佛是山頂的寒雪,“元玄桉,你要怎么處置我,我沒有怨言,顏兒是我藏在軍帳里的。只是你不能找顏兒的麻煩?!?
“我什么時候說了,要找她的麻煩了?”元玄桉擺擺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看到顏央仍舊鎮定自若地煮水,他不在意地將目光轉到了司徒清楊的臉上,笑道,“你連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把她留在了你的軍帳里,傳出去了,就算是陛下幫著你,那些文官也會對你口誅筆伐的,你不怕嗎?”
“在這里生生死死都看過了,我又怎么會在乎那些文官?你別忘了,我的父親是丞相。如果我的父親沒有開口,又有陛下,誰能拿我怎么樣?”司徒清楊驕傲而張狂地笑,簡直就是比太陽還要耀眼,“好了,我們就不要研究顏兒的事情了,你就不能趕緊回去休息,咱們明天去討論討論怎么樣攻破敵軍,如何?”
“我才來,你就趕我走?無論如何,你都得看在我幫你瞞著她來了的事情,對我好點啊?!?
“顏兒有我罩著,自然不會有什么事情。再說了,顏兒大老遠地跑來了,人家不累啊。走走走,你趕緊回去。要商量攻破敵軍的事情,我去你的軍帳,就別吵著顏兒了。”
元玄桉看著他,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也不說話??吹剿就角鍡疃疾缓靡馑剂?,他忍不住扭頭看看顏央。他不想離開,他就想守在顏央身邊。
“你們去忙事情吧,這里血腥氣太重了,我要出去走走?!鳖佈胛⑿?,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又將一個小藥瓶交給他,“這個是你要的解藥,你把這些倒進病患飲用的水里就好了,過幾天就可以恢復。那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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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央帶著云影和云魂他們離開了。司徒清楊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無法移開目光。元玄桉看了他半晌,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別看了,如果你真的想和她在一起,你就趕緊把這場戰役打贏,那你就可以和她雙宿雙飛去了?!?
“你胡說什么呢,什么雙宿雙飛啊。我只想讓她好好的。”司徒清楊白了他一眼,但是眼睛里卻流轉出了月光一般的溫柔,“好了,就不要再說了。你今天究竟是來抓顏兒的,還是來跟我討論戰術的?”
“那么,你想怎么辦呢?”
“組織大部分兵力牽制敵軍,邊戰邊退,再安排一只精銳,穿插到敵軍后方,滅了他的老巢?!?
“這是一個辦法。但是按照我們現在的情況,只能是和敵人兩敗俱傷?!?
“牽制敵軍的這部分兵力,我們可以將他們引到有流沙的地方,利用流沙將他們掩埋?!?
“流沙移動不定,你怎么知道往哪里引,能夠將他們引到流沙里去?”
“流沙的發生是因為地基不穩定,那我們只要制造一個不穩定的沙漠地基,這樣就可以了。你以為,我們的炸藥是白帶來的啊。”司徒清楊拽著他來到了沙地模型跟前,指著上面的某個沙堆笑道,“你看看,這個地方,我們將他們引到這里,底下埋炸藥而且得在下面弄上合適的水罐······”
“你說的這些是什么呀,真的能實現嗎?流沙這種東西可是具有很強的隨機性,人為的,真的可以制造吃流沙方陣嗎?”
“只要能弄明白流沙的原理,咱們就能做出流沙方陣。”司徒清楊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你啊,來這荒漠打仗,總得把這里的功課做足了才行?!?
“那就請司徒先生請教一二吧。”
“流沙的形成是因為地下水的上涌,減小了沙粒之間的摩擦,讓沙子開始流動。表面上看似乎沒什么動靜,可是當混合了適量的水和沙子遇到了表面壓力,那下面被水打濕的沙子就會失去穩定性和支撐能力,導致地面上的物體發生下沉?!?
“不過這只是理論上的,我們必須精準計算我們要設計的范圍,還有水量的多少。更要算好,如果這個方法不能成功,那我們又要怎么補救,總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這個辦法是你想出來的,那自然得是你來統籌。這個我不太懂,你就全權負責吧?!?
“元玄桉,不帶你這樣的。你征戰沙場這么多年,我這是第一次上戰場,你不幫著我就算了,你還要甩擔子是吧?”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斗嘴,但是最后一刻卻是相視一笑。
“好了,這件事情我來想辦法吧。至于兵力要怎么安排,這是你的事情?!?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