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司徒清楊一臉鄭重的發誓,他輕聲嘆息。這真的是冤孽。和子敘擁有一模一樣的臉那也就罷了,竟然和子敘當年一模一樣,發誓要保護顏央。子敘如今的做法已經是背叛了自己的誓言,到時候他又會面臨什么樣的懲罰呢?
但是無論如何,有司徒清楊這樣溫暖的人留在顏央的身邊,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無論如何,都不要忘記你今天的誓言。你的誓言是對著神女發起的,若你違背了你的誓言,你將會遭受天懲。”離淵伸手將他拉起來,示意他伸出手,“如今,我要用你的血來試一試,看能不能喚醒她。”
離淵拉著他一起轉到了顏央的床邊,看到司徒清楊進來,云影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神色。這是他第一次對司徒清楊露出了這樣的情緒。離淵輕聲道,“他是無辜的,你不要因為姑娘就遷怒于他。他現在什么都知道了,也發了誓,一定會保護姑娘,你就不要再胡鬧了。”
“他已經知道了?”云影眉頭一皺,“什么叫做他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你怎么能不經過顏兒的同意,就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呢?!”
“如果不讓他知道,他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一些有可能傷害到姑娘的事情,這才是真正對姑娘造成威脅。他已經對著姑娘發誓,他就絕對不會背叛姑娘。”離淵擋在司徒清楊面前,防備云影隨時有可能殺害他,鄭重道,“云影,你相信我,我保護她的心,和你們一模一樣,不會比你們少。我絕對不會讓她面臨任何的危險。”
“你和祭司大人一樣,都是因為要保護六道,才會選擇保護顏兒。若顏兒有一天對六道造成了威脅,你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顏兒。”
“我相信,她是神女,她的本性決定了她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六道的事情。她會堅守住初心,無論發生什么,她都不會做出危害六道的事情。我需要做的,是引領她邁向正途,是守住她心底里最后的良善。”
云影冷哼,眼神冰冷而漠然。
“離淵大人,你應該知道,就算你這么多年來一直在顏兒身邊,一直和我們一起保護她,守著她,我仍然不相信你。因為你是天宮的人。連祭司大人都能夠忘了顏兒,更何況是你,若你隨時想要調轉槍頭來傷害顏兒,我絕對不會手軟。”
“你應該知道,任何背叛對神女誓言的人,都會遭受到天懲。”離淵的臉上是鎮定的微笑,完全沒有一分的恐懼,“我相信她不會做出真正背叛六道的事情。”
“若她真的做了呢?”云影不依不饒的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離淵大人,您明明知道,顏兒將來會為了他,完全崩潰。若他真的死了,那顏兒就真的會瘋。依照顏兒的性子,到時候只怕是顛倒乾坤,都要讓他活過來。顏兒為了祭司大人,能將八道天雷巨龍引到自己的身上。更何況她對司徒清楊有不一般的情意?!你有沒有想過,若這一切真的發生,你又要如何自處?是繼續保護顏兒,還是要和其他人一起,殺了顏兒?!”
看著他們爭執,司徒清楊卻沒有辦法插嘴,那是他不了解的世界,是他不能夠隨便插嘴的。顏央的面具已經被放到了一邊,她臉上是一大片栩栩如生的冰嬌花的印記,攝人心魄,讓人看著,會迷失自己的心神,忘記自己真正想法。難道,這也是法術嗎?
看著這張臉,他的心突然被揪成了一團,自己好像是神游天外,看到了漫天的飛沙走石,巨雷翻滾。一個銀藍色的光球將自己,不,應該是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祭司的人,顏央的師父,還有云影云魂,一起保護在光球里,他們臉上是驚恐的神情,拼命地拍打著光球,想要掙脫。而空氣里,滿頭金發的顏央漂浮在半空中,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的。手中拿著一把流光溢彩的大弓,仿佛有一只火紅的鳳凰將她護在其中,護著她不會受傷。
但是下一刻,她的臉上露出了燦然的笑容,那樣的明亮璀璨,似乎因為她的一個笑容,就映亮了一整片天空。她飛向那個黑色的漩渦,下一刻,那八道驚雷巨龍就刺穿了她的身體,她無聲無息地從半空中飄落,落在了另一個他的懷里。
另一個他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萬狀的神情,自己也同樣的心膽俱碎。他還不及有任何的動作,他面前的景象就轉換到了流蠡宮,那驚雷滾滾的場景突然之間消失不見,只是顏央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還有自己心頭那揉碎一般的疼痛。離淵冷靜和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應該是他的聲音喚醒了自己的魔障吧。
“司徒公子是怎么了?”
“沒,沒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怪可怕的。”這些景象太過荒謬,他聯想到剛才云影說到的顏央為了她的師父,將八道天雷巨龍引到自己身上的事情,難道他看到的這些景象,就是他們剛才在說的事情嗎?可是這些事情司徒清楊也不愿意說出口,只是抬起臉問他,“不是說要用我的血喚醒顏兒嗎?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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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淵幻化出玉羽鼎,約莫巴掌般大小,他示意司徒清楊伸出手來,凝氣成刃,割破了他的手腕,鮮血流到了玉羽鼎里。滿滿一鼎,他讓司徒清楊先去包扎傷口,司徒清楊只是隨手撕了身上衣料將自己的傷口包扎起來。離淵催動靈力將司徒清楊的血凝結成了一顆露珠般大小的珠子,看的司徒清楊眼睛都直了。離淵將那顆珠子塞進顏央的嘴里,讓她吞下去。
丹藥放入口中,慢慢的化開,變成血水劃進喉嚨里。她一點點地咽下去,但是她的眼睛卻仍舊緊緊地閉著,沒有睜開。看到顏央沒有醒過來,云影怒地幾乎要殺了司徒清楊。
看到他這般暴怒,離淵連忙拉住他。
“你冷靜些,這根本就不關清楊的事情,誰能保證,他的血就一定能夠喚醒姑娘呢。我以為你要比云魂更加冷靜,你怎么······”
“冷靜?顏兒如今昏迷不醒,要我怎么冷靜?!”云影憤怒地甩開離淵的手,原本冰藍色的眸子也變的有些陰沉不定,“顏兒為了他,為了祭司,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吃了那么多的苦。她身上的傷,你不是沒有看到。就算是她身上有禁忌之力,傷口會慢慢愈合,不留疤痕。那心上的傷呢?那些傷能夠愈合嗎?!她不還是一直痛苦,她不還是一直淪陷在過去,始終無法放下嗎?!”
“云影,一個人的過去,又要如何能遺忘?那是時光的印記,即使心靈忘記了那些,但是身體不會忘記,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不經意間的一句話,都會喚醒那些記憶。若她真的忘記了一切,真的將那些痛苦和溫柔全部都遺忘了,你覺得,她還會珍惜這個世界,珍惜她如今擁有的一切嗎?你給我冷靜一些!”
“云影,不管你怎么看我,我都是想要保護她,保護神女,是我的使命。我沒有辦法避開這個使命,而且我也會堅決的執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姑娘,我也絕對不會讓那三十二字預言,變成悲慘的結局。我會保護好她,保護好你們,不會讓痛苦的事情發生。如今她昏迷不醒,誰都不知道,她下一次醒過來會發生什么樣的變故,你不想法子讓她醒過來,你反而在這里遷怒清楊?如果清楊真的出事,你有沒有想過姑娘的感受?姑娘就算是用幻靈弓傷了自己,都不愿意傷了他,你就知道他在姑娘的心里有多么重要。”
“你明明知道,你和云魂如果漸漸變成了只會禁錮她的人,那她會恨你們。你之前不是這樣勸著云魂的嗎?怎么如今落到自己身上,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任何對顏兒有威脅的人靠近她。我明明知道,顏兒將來會為了他,喚醒自己身上的禁忌之力,那就是毀了她!”
“但是你必須承認,若沒有司徒清楊,她現在就已經喚醒了她身上的禁忌之力了。”離淵將目光轉移到了顏央的身上,看著她恬靜的睡眼,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既然天命不可違,那就讓她喚醒身上的禁忌之力吧。”
“你不是說,要讓她保護六道,保護你所謂的世界,不讓她喚醒禁忌之力嗎?你不是一直說,若她喚醒了禁忌之力,那她就會成為六道的敵人,到時候你和天族的那些人就會為了保護六道,殺了顏兒。你和祭司,還有天宮的那些人,都是一模一樣的嘴臉,說的都是一樣的話。”
“我阻止她喚醒禁忌之力,你們說我是為了保護六道,所以讓她變的如此痛苦。那我如今順其自然,讓她喚醒,你也說我是要傷害她。那我應該做什么?云影,你來告訴我,她需要什么,我需要做什么?還是你和云魂一樣,要讓我,洛桑,墨魘,清楊,羽澈,所有人都離開她,讓她的身邊只有你們兄弟兩個,你才能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離淵大人,您多心了。我今天只不過是因為顏兒一直昏迷不醒,這才說話沒了分寸。您不要放在心上。”離淵幾句話說的重了,云影也知道自己今天放肆了,但是看到顏央一直昏迷不醒,甚至還有可能喚醒身上的禁忌之力,讓她成為眾矢之的,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離淵卻沒有理會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顏央,沒有開口。云影連忙跪下向他告罪,“離淵大人,今日是云影的不是,請離淵大人恕罪。”
“你對我心懷疑慮,也是忠誠于姑娘,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危險。你對不起的,是姑娘和司徒公子。”離淵搖頭,云影和云魂忠誠于顏央,這一點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質疑。但是他們的忠誠做的太過,變成了對顏央的禁錮,這對于顏央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對司徒清楊說,“公子請隨我來,我為公子包扎一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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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清楊已經吩咐了守候在玉蠡殿里的太醫去昭華宮回話,免的軒轅羽澈在那里等的心焦。云影守在寢殿內照顧顏央,離淵在外間為司徒清楊重新處理傷口。
“今日的事情,多謝你。”
“只不過是一點血,只要能救醒顏兒,用我的命來換,我都心甘情愿。”司徒清楊微笑,笑容明朗的如同盛夏的陽光,“方才,你們說的話,我雖然聽不懂,但是云影是太過在意顏兒,才會這樣失了分寸,您就別怪罪他了。”
“我和他們,不是一塊長大的,他們會疑心我對姑娘的忠誠,也是正常的。我并沒有放在心上。姑娘從來都沒有懷疑我,只要姑娘不懷疑我,我就不會離開她。”
“云影,云魂,您,如今又有墨魘,洛桑,你們一直都在她的身邊,是她今后的守護者,你們應該把話說開,才能夠更好的保護顏兒啊。”
“你不明白,他們對姑娘的心意。”
“有什么不明白的,青梅竹馬之情,加上男女之意。像姐姐這樣的人,誰能不愛慕呢。”
“愛慕的究竟是姑娘的容貌,還是愛慕姑娘的人,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離淵不以為然,手腳麻利地將他身上的傷口包扎好,并不想和他繼續討論和顏央有關的事情,他故意打量了他幾眼,“你身上這身衣服換了,去昭華宮面見陛下吧。我想,你沒有親自去見他,說明姑娘沒有性命危險,他是不會安心的。你跟他說,姑娘只不過是累著了,長長的睡一覺就好了。而且若姑娘醒過來,你這身衣服,還有你手腕上的傷口,都會讓姑娘擔心的。”
“那我換過衣服,去見陛下,你們守在這里,不要讓人吵著顏兒。”看著離淵臉上的微笑,司徒清楊也忍不住笑了,“是我多慮了,這流蠡宮是陛下早就定下的禁地,無人能夠進來。而且有你在,根本就不會有人來這里吵著顏兒。那我先去換衣服,去見陛下了。”
司徒清楊換上了干凈的衣物,在即將出門的時候,云影突然從屏風的那頭走了出來,盯著司徒清楊半天,也不說話。司徒清楊被他盯的心里毛毛的,但是又不能耽擱了去給羽澈報信,只能拱拱手,抬腳就要走。而云影卻突然朝著他跪下,沉聲道。
“司徒公子,今日是云影放肆了,從今天開始,云影不會再說逾矩的話,請您陪著顏兒,不要讓她再傷心難過。”
“云影,你是顏兒身邊的人,我怎么能受你的跪拜呢?你快起來吧!”清楊急急忙忙地去扶他起來,但是云影卻紋絲不動,他無奈道,“我答應你就是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做傷害她,做讓她傷心的事,好不好?你先起來,你是顏兒身邊的人,無論如何我都受不了你的跪拜呀。”
“清楊公子,從今以后,顏兒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請你一定要記得,今天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