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晟氣沖沖地往府內走，耳朵里全是喧鬧聲，他不喜歡人多嘈雜的場面，也覺得這里的悲喜憂愁同自己無關，自己只是客居他國的一個“人質”罷了，明面上在這里被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可一旦兩國交戰，最倒霉的一定是自己，也許為了威脅北周，他們會砍了自己的頭；也許為了重振士氣，會拿自己祭天；也許，有太多的也許……他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可以活著離開這皇城，但心里不住的幻想那一天的到來。

可笑，可悲，可嘆。

賀蘭晟瞧見襄王正一臉笑顏的同客人寒暄，心里想到早前的一件事：皇帝有意將少如郡主賜婚給他，曾問過襄王的看法，別的大臣都附和著“皇上圣明”，十分贊同這門婚事，而他卻少有的發表自己的見解，“世子的婚事還是要聽聽他的意見才好，切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辜負了父皇的一番美意……”

這是在御書房，他拒絕了皇帝“迎娶少如郡主”的提議以后，那個雙鬢斑白、胡須稀疏的老人坐在龍椅上，雙唇一張一合，不帶一絲感情向他提起的襄王的原話……

也正是這個緣故，他從內心深處十分感激襄王的“仗義執言”，也許正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才能理解那種受人擺布的屈辱與孱弱。他很少同京城中的官員往來，一是為了避嫌，二是自己性格的緣故，獨來獨往慣了，待在這里沒什么歸屬感，也就不必費盡心機的留下什么羈絆。

他今日參加襄王的壽誕的原因，也被同樣在陰謀與權力中度過半生的襄王猜透了，他遠遠看著眼前這個很不開心的年輕人，眼里滑過一絲狡黠，也有一絲同情，心想，自己當年也許就是這么個境地，假如當時有人站出來為自己說上一兩句公道話，也許自己早就過上了比現在不知幸福多少倍的生活！

“世子今日能來，我心中十分高興，快請里面坐，我命人沏了上好的銀葉茶，何不一同品嘗！”襄王趁他不留神的時候，穿過熱鬧的人群，向他走去，一盡地主之誼。

“王爺客氣了，今日我來這里略備薄禮，恭祝王爺仙壽永昌，子孫連綿！”他來到這里這么多年，也學到了很多吉祥話，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賀蘭晟現在越來越像京城的達官顯貴，舉止談吐，衣著打扮，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怕自己的心是否還像往常般堅定！

記得他離開的時候，北周的皇帝還不是哥哥賀蘭洵，那些把持政務的權臣商議了很久，不，也許根本無需商議，便逼迫父親將自己送到鄰國做質子去了，以保證兩國關系的穩固……

那是很遙遠的記憶了，提起來都覺得是上輩子的事了。不知道現在的北周變成了什么樣子，小時候騎馬路過的石頭堆不知道還在不在了？照顧自己的奶娘是否還健在？還有哥哥，他臨走時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會把自己帶回來的，叫自己一定要等他……

跟在襄王爺身后，他們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卻知道彼此內心的想法，真是十分奇妙的兩個人！就當他們快要走進前廳的時候，賀蘭晟的胳膊突然被一個不大的力道拽住，想也不想便下意識回頭。

只見一只手掌揚起，夾雜著強勁的掌風向他襲來……

眼看便要結結實實接住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