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紹景坐在裴炎的的椅子上，笑不敢笑說又不敢說，肩膀抖得跟過篩似的，半天憋出三個字。

“然后呢？”

“還要什么然后，有然后我還能這么早來這兒么。”

裴炎坐在辦公桌上，兩個人的位置和頭一天的完全對調，但看熱鬧的依舊看熱鬧，鬧心的依舊鬧心，本質一點沒變。

“誒我說裴老同志，我一直都想采訪您一件事。”陸紹景強忍著笑意，站起身賤嗖嗖地湊到裴炎旁邊，“您這眼光為什么總是那么獨特？為什么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捕捉到奇葩中的斗戰勝佛呢我就納悶兒？”

裴炎沒做聲，直接回了他一杵子，半晌才蹦出倆字兒。

“樂意。”

陸紹景這回是真沒繃住，仰起脖子哈哈大笑，聲音之大連門口的芭蕉葉子都顫了兩顫。

“別他媽笑了，不知道什么叫言靈么？再瞎得瑟小心一會兒出門就讓車剮了，折你個一條半條的胳膊。”

“折胳膊我也碰不見你那種小祖宗！”

“那可說不準，沒準兒出門兒你就碰見個猴毛變的白骨精在燈火闌珊處眼巴巴地等著你回眸呢。”裴炎把這句話添油加醋的還給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了個號，捎帶手把外套扔在衣架上。

“東子，幫我辦個事兒。”

*****

裴炎說完那句話之后，本以為場景地點包括自己的表情和語氣都踩在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啟動機關上，但寧肖白在被子里捂了五六分鐘都沒動靜。

裴炎在她身上靠了五六分鐘，最后下巴頦都靠麻了，寧肖白還是沒給個準話。別說準話了，連個字兒都沒賞一個。

裴炎一著急，起身給人翻了個個兒。這才發現這廝睡過去了，臉上一圈褶子，都是趴被子上壓的，裴炎伸手摸她臉的時候還挨了一巴掌。

其實寧肖白一開始是真的害怕來著。裴炎是誰啊，她要是這么輕而易舉就感動了上鉤了，到時候被甩一準兒是利利索索不拖泥帶水，沒準分手的時候都不和她打照面，一條短信就給她打發了。

她真是沒想到裴炎能開口跟她說這四個字兒，還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炸出這么一句，要不是她自我修復能力強，換做別人這功夫可能已經投懷送抱了。

好在她懵逼之后還能找回理智，而且陸紹景的話，她還記著呢。

他倆壓根兒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一塊兒了也早晚得分。

本來是趴著琢磨怎么拒絕這人的，趴著趴著眼皮就開始發粘，最后上下眼皮徹底粘在一塊兒分不開了，等裴炎反應過來的時候，人早就睡熟了。

裴炎不算是第一次開口追別人，不同的是這次是別人攔都攔不住的。

陸紹景那番話說得夠明白夠露骨了，出辦公室之前他也下了決心，但寧肖白也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磁場，他一和她說話就收不住閘，一收不住就想多疼疼她。

一疼就更收不住了，跟泄洪了似的，疼著疼著就能把兩個人都淹了，那種感覺讓他自己都透不過氣，別說寧肖白了。

他后來回家的時候又琢磨了一陣子才睡著。

可能就是自己太心急了？這種感情的確不應該培養，更何況他一開始的確就把她當了個小孩兒，可這感情是什么時候變質的？

是她任勞任怨地熱心幫忙，細心的幾頓便當，放話把自己當朋友的豪情壯志；還是年末那頓熱氣騰騰的火鍋，別墅里讓自己卸下防線的溫柔眼神，和時不時流露的脆弱情緒？

這也太簡單了，抓住一個人的心要真這么簡單，還哪兒來那么多愛情小說虐心電影心靈雞湯勵志爽文來博得廣大失戀少年少女屌絲肥宅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共鳴啊？

裴炎自己也搞不明白。

有的感情需要歷久彌新，但有的感情卻截然相反，它可以萌發于相識伊始，亦可以于短時間內爆發于一個眼神或一個懷抱。

裴炎覺得自己這種感覺是一上二種情況的結合體，只不過沒有那么強烈，現在的心境頗有些像想買煙抽的未成年。

有錢買，但店主不賣，理由是他現在不適合抽煙。但又會經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賣給他幾根零散的煙解解饞，卻也在讓人常到甜頭的同時換來了對方變本加厲的貪婪要求。

他想占有她。

話說回來，剛開始抽煙的人，誰有癮？

要么為了裝酷，要么是想嘗嘗新鮮事物，再不然就是抽過一回之后迷戀那種瞬間騰云駕霧般的美好感覺，想再次體驗一下。

如果說寧肖白是那根煙的話，那裴炎就算是個初級煙民。

嘗過一口之后覺得味道不錯，一旦嘗到甜頭就想嘗下一口，最后成癮，再也戒不掉這種讓人欲仙欲死的感覺。

裴炎有著和其他所有煙民一樣的心態。

嘗嘗沒關系的，不會上癮，差不多的時候就戒掉，好聚好散。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壁紙依舊是寧肖白那張照片，屏幕顯示收到一條電信業務短信，但裴炎并沒看見。隨著床上人平緩的呼吸聲，屏幕也漸漸暗淡下去。

最后成功戒煙的人，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