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昂昂昂……”也許是程咬金從天而降的出場方式太過于霸氣,縱使是王府精心培育的駿馬,也被嚇得后仰亂竄。本來端坐車輿的小吏忍不住起身怒喝:“哪里來的不長眼的莽夫,膽敢驚擾王府座駕!”
“嘿,俺老程攔的就是你家王爺!”一看果然是臨淄王的車駕,程咬金怒目圓睜,一手叉腰,一手絲毫不顧禮數地平舉宣花巨斧,指著王府的一干車馬道:“不想吃斧子的話,就趕緊識相點把你家王爺叫出來!”
“你!膽敢……”
“還不快退下!”駕車小吏被身后一個清脆干練的聲音喝止了,從車廂里躬身走出一個素色長袍的年輕幕僚。他瘦削白凈的臉龐上飄著三縷長須,大而有神的雙眼即使在黑夜里都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臨淄王府長史張九齡,拜見右金吾衛程將軍!小吏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將軍海涵。可是將軍攔我去路,不知所為何事啊?”張九齡朝著程咬金深深鞠躬,不卑不亢地說道。
“少跟俺說這些空話!俺告訴你,你們的陰謀不會成功的!”程咬金絲毫不吃這一套。
“呵呵,將軍何出此言?”
“張先生,這馬上都子時了,你們王府車隊還在外面晃悠,眼里難道一點都不顧忌長安的宵禁嗎?”李元芳從人群中閃了出了,一手擎著巨大的飛鏢,一手扣著四枚鐵蒺藜,眉頭緊皺冷冷地說道。
“張某拜見大理寺密探大人。李大人有所不知,我們王爺今晚接到陛下密旨,陛下有緊要之事傳喚,所以才匆匆趕來朱雀門,并不是故意觸犯宵禁,更無意冒犯諸位。”
“圣旨在哪里?”
“呵呵,李大人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這是陛下授予的密旨,只有王爺本人方能閱讀。而擅閱圣旨,按我《大唐律》,可是死罪呢!”
“按《大唐律》,偽造圣旨,夷三族;謀逆叛亂,誅九族!張先生飽讀詩書,該不會不知道吧?!”來俊臣也排眾而出朗聲說道。
雖然攔下了臨淄王的車隊,可是李元芳心中又釋然又擔憂:釋然的是果然是臨淄王李隆基的車駕,看來之前的猜測都是成立的;擔憂的是眼下只看見了臨淄王府的幕僚和護衛,卻沒有發現秦瓊和左金吾衛的蹤影,而且李隆基本人是不是在車隊中也不得而知!李元芳暗中蓄力,做好對方率先發難的準備。
“張某拜見來大人!”張九齡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語氣,“不知大人所說的偽造圣旨,謀逆叛亂,又指的什么呢?”
“少裝蒜了!”脾氣火爆的程咬金終于受不了這種拉扯的問話,一步踏前,把巨斧重重往地上一砸,“俺把話挑明了,你們要么乖乖接受調查,要么就嘗嘗俺斧頭的滋味!”
“程將軍!我們是敬重你的為人和功勛,可是你要再這么咄咄逼人蠻不講理,也別以為王府鐵衛是吃素的!”一旁的臨淄王府護衛長哥舒翰,也抽出了佩刀!局勢頓時變得一觸即發!
“九齡,舒翰。不得無禮。”車廂內響起了一個并不響亮卻充滿了威嚴的聲音。一身華服的臨淄王李隆基,終于緩緩地從車廂里走了出來。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把他襯托地如同神仙中人一般。
李隆基負手站定,挺直腰桿,環視了一圈如臨大敵的精銳軍士,笑著說:“大理寺和金吾衛的諸位,真是擺出了一個好大的陣勢來迎接小王啊。”
“下官參見王爺!吾等鄉村野夫,多有無禮冒犯,還望王爺海涵。”來俊臣朝著李隆基恭敬地施了一個大禮后,接著說道:“然而大理寺獲得一些關于近來多起暴亂行為的情報,下官當然堅持認為王爺與此無關,然而俗話說‘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現在在這敏感時期,下官還是斗膽懇請王爺移步回宮,日后定會向王爺登門謝罪!”
好機智的來俊臣!不論李隆基圖謀為何,鐘馗出現的時間只在子時,同時皇城守衛力量最薄弱的時候也是子時。只要能在這段時間拖住李隆基,就能阻止其控制鐘馗!若是李隆基要強闖,更是有了逮捕其的理由!李元芳瞥了一眼來俊臣,不禁又對此人生出一份敬佩之心。
“照這么說,諸位大人是想讓小王抗旨咯?”
此言既出,王府一干護衛,紛紛抽刀提弩,而保持高度戒備的程咬金等人,也紛紛提起兵器做出了進攻的準備,雙方的火并已經是箭在弦上!
然而正在此刻,附**康坊的那幢高樓頂上,兩個人正在俯視著朱雀大街,對峙雙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秦瓊和左金吾衛的人都沒有出現。”開口之人的聲音里仿佛帶著西域的風沙,正是在昨日成功行刺狄仁杰的刺客——蘭陵王高長恭!
“根據周興的情報,秦瓊這個人素以謹小慎微著稱。可能之前的表態也只是騎墻的舉動罷了,不等到局勢明朗這種人是不會輕易行動的。”答話的是正是扶桑使團長東條英機,“你放心吧,到時候安祿山率領的京畿禁軍一到,秦瓊定會迅速倒戈,給我們錦上添花的!”
“如此最好,李密那邊順利嗎?”
“嗯。昨晚我用‘血術’操縱了志村菊次郎,令他在子時發狂沖向了朱雀門,鐘馗果然現身將其吸走,同時也吸走了志村身上攜帶的李密的血跡。現在李密已經在我布置的結界中吟唱‘血之契約’,相信很快就能操控鐘馗了!”
“一切就在今夜了,咳咳咳……”高長恭不禁輕撫手上泛著幽光的拳套,眼神復雜。
“你的傷,沒事吧?”
“無礙,我去了!”言落,高長恭瞬間在原地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青煙般的殘影。
“為了復仇而活的人啊…….”東條英機看著蘭陵王遠去的身影輕聲說道。突然,他渾身一陣抽搐,臉色也隨后變得極其蒼白。他快速地在蹲下,捋起自己的衣袖!只見手臂上的皮膚,居然呈現出一片詭異的慘紅色,并且血管在肉眼可見地不斷游動著,仿佛像是變成了一條條在他體內游動的蛇一樣!
此時已經滿頭大汗的東條英機,咬著牙把幾根金針插進了手臂,并且掏出一小瓶閃動著綠色光芒的藥水一飲而盡。半晌過后,他才長噓一口氣,手臂終于恢復了正常,臉上也逐漸恢復了血色。
“只要有了‘天書’的秘密,一定能消除這血術后遺癥的折磨的!到時候,嘿嘿......”東條英機發出了一陣陣瘆人的笑聲,久久回蕩。
長安城西大門,金光門,城門守備處。
在宵禁時期,長安各個城門也會同時關閉。以往在等待子時鼓聲到來之前,甕城里的幾個守備,總會一起閑聊嘮嗑,聊聊今天見到的奇人怪事,罵罵那些趾高氣揚的權貴,有時候趁人不備,還會小酌幾口。
然而今晚長安城沖天火光和隱約可聞的慘叫,讓城門守備處的氣氛也變得格外壓抑沉重。此刻看管著城門開閉機關的趙大,也憂心忡忡地眺望著城內的方向,自言自語道:“二弟,云清,你們可千萬要平安無事啊……”
“趙大,在想什么呢?”一陣洪亮的聲音從門口炸響,一個魁梧的身體探了進來——正是金光門守備長崔乾佑。
“老崔,這城里到底是怎么了啊?我真擔心家人的安全……”因為同樣是邊軍出身,加之崔乾佑平日里也從來不打長官的架子,總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所以趙大也將其視作兄長一般,說話從不拘束。
“這城里似乎有叛黨在作亂啊!”崔乾佑沉聲回應道。
趙大頓時回想起幾日前,蘇烈大哥回長安述職時對自己說過的話:“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我總覺得這事情絕對不是外敵這么簡單,在長安你也要多加小心……”現在看來,蘇烈大哥果真一語成讖。
“對了,有件事非同小可,我是特地來告訴你的!”崔乾佑突然輕聲說道。
“什么事?。
崔乾佑湊到趙大耳邊,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今晚京畿禁軍會進城!”
禁軍?趙大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崔乾佑突然暴起發難!一記銀光閃過,頓時趙大腰間就扎進了一柄泛著藍光的匕首!
趙大怒目圓睜,想竭力嘶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絲聲音,身體的力量也在飛快地流失,逐漸癱軟倒地的他卻還是不明白,平日里如同兄長一般的上司,怎么會突然向自己行兇!?
見趙大氣絕后,崔乾佑面無表情地拔出了匕首,擦了擦血跡后收回鞘中,緊接著按下了開啟了城門的機關!順著他的目光,最初是幾個光點,隨后慢慢匯聚成了一片火海,伴隨而來的是馬踏大地的巨大轟鳴聲!
京畿禁軍進城!
幾乎在同一時刻,在一個被各種精密機關包圍,并且在虛空中還若隱若現懸浮著各種銘文的小小密室里,身著金色華服的男子終于完成了吟誦,逐漸放下了高舉的雙臂。進而兩個渾厚沉悶的音符,從虛空中傳來,久久回蕩在這封閉空間中:“……鐘……馗……”
咚咚咚!承天門宣告子時到來的鼓聲,終于如期敲響!
鐘馗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