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的低語如群蜂飛舞般，攏得燕爭心煩意亂。

燕爭借著最后一點光看到黃泉水面上那盞燈，猛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命燈。大喊道：“你給我亮起來！給我亮！”

有人說人死之前生平一幕幕會在眼前過一遍，人是不是這樣不知道，但鬼是。

燕爭回看著自己的生平，他只看到袁冰一個人生活在這險惡的世界上。

一次，兩次……十次，一百次。

燕爭一次次推開厲，卻每每被更多的厲纏上。

燕爭恨不得自己的雙手是兩把利劍，將這些厲盡數斬殺！

“我他媽的管你們為什么死？”燕爭胸中的怒開始爆發，這一句話如同一枚炸藥，將他的情緒引爆，同時也摧毀了所有理智。

有些人若憤怒到極致有時便會反常的安靜下來。燕爭就是這樣，他平淡的說道：

“好吧，死便死吧。”同時，燕爭的雙眼燃起綠火：“至少死之前，讓我殺了你們！”

燕爭燃燒的雙眼點燃視野中的一切，他只一轉頭，冷冷看那些厲一眼。

所有厲被盡數點燃。

燕爭對厲的哭號充耳不聞，飛速游出水面，舉目一望，對著包括命燈在內的所有冥燈輕道：“還不給我亮？”

命燈被燕爭眼中的綠光點燃，緊接著，遠處的冥燈也被一盞盞點亮。

一共九盞！

整個冥符世界被映照成綠色。

命燈一亮，燕爭便活了。

張歸本和老鬼正在給燕爭療傷，突然見燕爭全身燃起綠火。

四周的死氣源源不斷涌向燕爭。

燕爭道：“還不夠！”向懸在半空的金符飛劍伸手虛抓。

飛劍內涌出團團白光，沖向燕爭。

這些白光幾乎可以與墓室中的死氣對抗。

“你這飛劍到底是什么東西？怎么藏著這么多生機？”老鬼驚叫。

張歸本從不知道李一樹留給留怕飛劍中藏著如此蓬勃的生機，驚道：“師父，你……”忽又想起李一樹給八個常伴弟子都留了一件金符法器，那么他們的法器中是否也藏著生機？

師父為什么這么做？

這些生機又從哪兒來？

張歸本不及細想，便感到身旁突然涌起強烈的殺意。

來源正是燕爭！

老鬼也感覺到了，急道：“你這臭小子想干嗎？我是老鬼啊！”

燕爭尚在癲狂之中，看著張歸本和老鬼，以為他們是厲，便道：“我要殺了你們！”說著輕輕一揮手，喚出九把燃著綠火的飛劍，形制同張歸本的一模一樣。

飛劍呈黑白兩色，像是兩色細線螺旋組成。

老鬼從中感到一股極強的冥力，急對張歸本喊道：“小心！他現在有九燈修為！”

“你們這些厲，死了就算了，為什么不讓我活？我死也要殺了你們！”燕爭說著一揮手，九柄其中兩劍分別向張歸本和老鬼飛去！

張歸本見燕爭使劍手法竟隱隱有道門御劍術的路子，想來是自己將飛劍化做命燈之故，竟讓他有了一點道門御劍術的感悟。

當下更不敢掉以輕心，掏出一張紫符，一道強光將自己包圍，化做半身執劍像，又以劍做盾。

飛劍擊在張歸本化出的光劍上，巨像與飛劍同時碎成光末，同時身子被擊得向后飛去，越過石床。黃狐擔心主人，也知道自己敵不過燕爭，飛奔到他身旁。黃狐覺得這樣至少能跟主人死在一起。

老鬼盡數將竹簡中的文字喚出，全化做盾牌，也才擋下燕爭的一擊。但也被擊飛，與張歸本撞在一起。

而石床旁，棋星仍被女尸迷住，對燕爭不聞不問。

燕爭這才注意到棋星，對她怒吼道：“為什么不要我活？”說著又一揮手，一柄飛劍擊向棋星。

老鬼見棋星面對危險一無所知，急忙道：“傻丫頭快躲！”

棋星只是看著女尸，輕嘆一句：“好美呀！”

眼看棋星要被燕爭飛劍刺穿，只見石床上的女尸竟站了起了，輕輕舉手握住了飛劍。

女尸的動作看上去不急不緩，卻偏偏能接住燕爭迅捷如電的飛劍。

張歸本和老鬼這才注意到女尸，雖然只看到她的背影，但也被迷住。

女尸似覺出背后有人在看自己，輕輕轉頭，對著老鬼和張歸本笑了笑。

張歸本被女尸這一笑迷住，拍拍黃狐，輕聲道：“老胡，好美啊！”

“嗯，是啊。”老鬼點頭，她也被迷住。

而女尸已轉向燕爭，輕移蓮步向他走去。

燕爭失去神智，仍將女尸當做厲，怒道：“為什么不要我活？”說著將剩下的六柄飛劍合成一柄，用盡全力刺向女尸。

女尸一雙赤腳停也不停，輕輕側了側身，飛劍刺斷女尸一縷頭發，擊在墓室的一面石門上，發出一聲巨響。

女尸走到燕爭身旁，將手中的絹本書遞了過去。

燕爭仍在怒吼：“為什么不要我活？”伸出雙手向女尸抓去。

女尸微微皺了皺眉，似是在責罵燕爭不乖。于是輕輕在他額上一吻。

燕爭只覺得自己額上被冷涼而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澎湃的情緒平復下來，眼前出現一個短發女孩的形象。

“袁冰……”燕爭輕念一句，眼中綠火消失，昏了過去。

女尸款款一笑，將絹本書放在燕爭手中，柳腰輕扭走了回去，躲到石床上，拈起薄紗將自己蓋住，再也不動一下。

棋星念著女尸的美，仍想去掀白紗。張歸本已覺出這具女尸有古，大喝一聲：“住手！”

棋星被這一喝驚醒，瞥見躺在地上的燕爭，忙撲過去，大喊道：“燕哥哥，你死了嗎？”

老鬼哈哈一笑：“他可沒死呢！燕爭啊燕爭，沒了命燈都能活過來，你可真行啊！”這時方想起女尸將絹本書交給了燕爭，又道：“這小子走狗屎運，神眠墓認他做主人了！”說著雙手在地上一撐，站了起來。

老鬼剛一起立，喊聲：“不對！”雙腳一軟摔倒在地。

張歸本嘆口氣，道：“你也覺出來了，我的生機，你的死氣。都被燕爭那一劍消去了。”

老鬼心中一驚，仔細感知，只道體內竟有大量生機，正不斷吞噬死氣。

“難道那一劍……”老鬼輕道。

張歸本搖搖頭道：“燕爭受有無決之益，體內可同時存在生機與死氣，那一劍同時蘊含大量生機與死氣。這生機于你、死氣于我，都是附骨之蛆般的毒藥，我們都要死了……”張歸本知道自己壽命無多，回想生平，但覺無愧于心，嘆道：“就這樣吧，也不錯。”

老鬼罵道：“咱們死在一起，你倒是不錯，我卻虧死了！”說到一半，死氣又消逝許多，嘆道：“不管怎么樣，咱也就半個時辰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