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羅捏著凌塵的下巴。

騎士長英武的臉龐平靜無波，下頜骨卻在咯吱作響。

兩個男人對視，沒有什么表情，仿佛在走程序。說什么話，就會有什么結果，不會有絲毫僥幸和意外。

“精靈，證明一下你的價值，告訴我控制開拓者的辦法，我不想傷害他。”卡卡羅側過身，看著身后的李二道。

凌塵平靜的看了一眼窗外的光線，這個小木屋不知道在哪，無法聯系任何可能得外援。當時他正在逃遁，這個能單手撕碎空間，強行快速傳送的男人從背后打暈了他。

他知道凌塵是隊伍的首領。

所以凌塵最先所期望的事情，毫無價值的發生了。他的隊員一共被捉了五人，其中一個還沒有醒過來，就被什么也沒問的卡卡羅擰斷了脖子。

俘虜會有俘虜的價值，他什么也沒問就殺了最后清醒的，只能表示這個男人平靜的外表下有難以想象的經驗和決心。稍微答的不對或者邏輯不通，立刻就會死。

就這樣，凌塵的五個隊員如他所愿去見了烏魯克大帝，只有他用最簡短的語言表達了最清楚的邏輯，比如一個滑稽的表情，讓卡卡羅不得不放他一馬。

現在他回來了，帶回了凌塵朝思暮想的目標，一個發臭惡心的變異體，背上生長著八根尖銳的肉刺。

“連人都算不上了么……”凌塵戲謔一笑，卡卡羅手勁加大，眼看就要捏碎他的下頜骨。

他用力一掙頭顱，在卡卡羅捏死他之前搶到說話的機會。

“強化契約，讓主人和寵物靈魂決斗，敗者輸掉所有，包括記憶。”金色長發遮擋凌塵的臉，然后他突然抬頭，玩味的看著李二:“那么我很想知道，一位不死不滅的玩家，到了這種層次。是否會被女神抹掉記憶，以期完成邏輯上的公正呢？”

李二的眼睛頓時收縮成危險的鋒芒狀，不過卡卡羅在場，他并沒有接話。這個凌塵顯然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數，如果他是一個有完整人格的ai，作為一個壽命短小的模擬智慧生物而存在，他對他的創造者絕對只有被欺騙的憤恨。這種ai沒有廣義上的追求，在初代智能中非常常見，后期ai學習能力越來越強，當他們理解協從意義，也認知到機器出發點就是有缺陷的工具時，才選擇和人類并存，比如女媧。

簡單來說，這是個還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一旦他知道點什么，就非常容易情緒化，這對人類弱小的能力來說是優點，對ai強大的潛質來說，則是毀滅性的缺陷。

不含感情的女媧機械聲很快證實了李二的猜想。這是她僅有的一次突然打斷游戲進程。

“在這條邏輯線程事件中，玩家失敗后將會被抹除從此時開始記錄的內容和記憶，這是一次線程硬件測試。如果選擇加入可在下列人身協議上簽字，無論玩家失敗與否，都會獲得六百萬聯盟幣的補償。本協議不接受任何質詢，法律，道德性控告以及投訴傳播，玩家僅擁有選擇與知情權。在接受并進入龍騰世界的保密性條款中，您已默認可能遇到可控制人身侵害條款內容，如不同意，可即時更改并退出該世界，我們將……”

一連串的提示音讓李二忍不住靜默輔助系統，玩家的所有面板和提示都是這個系統帶的，她只能算預設的支持內容，不是女媧本體。

在這條提示后李二心里的警戒線放下了一截，凌塵不是個脫離管控的智能，他更像是女媧的另一個極端，而且是初代版本。她估計用了自己的源代碼在凌塵的身上，這個npc，會做夢……女媧，不知道用這個超大型試驗場，做了多少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李二想到這里，當即對這條任務線照接不誤，那個提示只是為了勸退可能會有奇遇的玩家，根本不保證他們的任何權益，只有像李二這樣的家伙，才可能碰到這條任務線并擔任小白鼠，說的嚇人，實際危險性并不大。

“鳥入樊籠，渴望自由？自由的邊界只在人心，不在足下。”李二蹲在凌塵面前:“公正是弱者的追求，弱者的積聚令強者恐懼，所以才有公正。為什么你會認為玩家就是神，是因為你的自卑和不完善，還是你沒有去向女神要你剩下的一部分？騎士長，這是交易的一部分，告訴我你知道的全部。”

凌塵依然玩味的看著李二，他突然發覺面前這個玩家，不像他曾碰到過的那些無知者。

那些無知者看他的眼神有敬畏，但只有一瞬，隨后就變成了無所謂。

他精準的尋找這種差異，敏銳的感知，想要從這種差異里得知為什么。為什么他手下紀律嚴明的下屬會對他保持永恒的敬畏，而那些初生的玩家，連平民都比不上的弱者，只對他身下的戰馬和手中閃著強光的長槍露出貪婪。

看他的眼神，只是一塊石頭？

在漫長的觀察中他找到了這種差別，對他保持敬畏的手下太絕對了，絕對到就像有某種規則壓抑著他們，他們生來就該服從，無論他們表現的是如何正常。他自己仿佛像是主角一樣，蒼白的記憶，簡短到不像過了幾百年的人生，輕松從容的握住長槍成為帝國騎士長。

他曾經激動，忘我，在見到玩家們那不牢靠的上下級關系以后，這些曾被忽略的疑問一個個浮上心頭。

他尋找為什么，為什么玩家們會表面服從他們的領袖，私底下卻會用惡劣的語言去攻擊領袖，等到見面和干活的時候，又變得和他的手下一般無二。一開始，他覺得玩家就是垃圾和賤人，每個人都想坐上那個被罵的位置。后來他發現這是一種他的下屬絕對不會有的激勵方式，因為有希望變得更好這種東西存在，他們才會嘗試攻擊那個位置上的每一個人。

創造力...不屬于整個新月帝國高層，只有他凌塵察覺到了這一切。

在所有書卷里都找不到的見地。

他曾經分享這種發現，后來他發現玩家們對他感到恐懼，他疑惑的退入幕后，不再顯露人前。他更堅定的信仰圣光，將信仰變成自己的唯一追求，可當他在上古卷宗里找到精靈曾信奉女神時，先祖的作為又和如今的玩家何其相像？信仰，只是謊言而已。

他覺得自己受了欺騙，他要更堅定的維護圣光，毫不留情的斬除邪惡和自己那令人惡心的先祖與欲望。

這種壓抑沒有過去多久。

他被綁在這個黑暗的小木屋內，以為自己的生命即將絕唱。

面前這個玩家，似是而非，似笑非笑的給他點了一盞極其容易熄滅的燈。盡管他毫無表情，甚至還有點關切甚至可憐的看著自己。凌塵也察覺到了他骨像里的那種東西，就如他言語里的，這是一場交易。

他知道他的疑惑所在，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卻苦于沒有尋找的道路。女神是否存在？

這個玩家肯定的告訴他，存在。

他想要知道更多。

凌塵停止笑容，平靜道：“帝國大祭司手里有一卷書冊，來自女神，那是他鏈接上層的通道，也是他的性命所在。如果你能搶到這卷天書，就可以暫時掌控靈魂規則，讓你戰勝開拓者。當年大地震顫者還活著的時候，祭司們就是這樣分享震顫者的生命。真正殺死它的不是瘟疫，而是越來越多的祭司吸取了它過量的精華，它是虛弱而死。”

最惡心的秘密藏在最遠古的卷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