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容皓再度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云飛瑤早已悄悄離去，但自己胸口尚存的余溫和唇齒間的余香，不斷提醒著慕容皓昨晚那并不是一場單純的美夢。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云飛瑤那烏云般長發(fā)的柔順，慕容皓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心中暗道：真是個無法無天的丫頭！

簡單整理了下衣物，確保不會被人看出來異常后，慕容皓才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高聲招呼道：“來人啊。”

“臣拜見陛下，請問陛下有何吩咐？“不一會兒，蓊芪便快步從殿外推門走了進來。看到他那憔悴的臉色和兩個黑眼圈，慕容皓愣住了：”蓊芪，你臉色怎么那么難看？昨晚朕不是讓你早些回去休息了嗎？“

”回陛下，“蓊芪苦笑道，”臣才出去沒走幾步，就碰上了皇后娘娘的侍女奉命來給您送益于安眠的茶點。您當時不是正在。。。正在處理政事嘛，臣害怕中途有人進來打擾到您，這才在外面守了一夜。“

”額。。。原來如此，辛苦你了，“慕容皓尷尬的點了點頭，猶豫了下，又問道，”羌王。。。是何時離宮的？“

”請容臣想想，大概。。。大概是在天快亮之前吧，“蓊芪歪頭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回道，”請陛下恕罪，當時臣已經(jīng)困得不行了，只看到羌王千歲走出來，卻沒怎么注意時辰。不過請您放心，但凡看到羌王進宮和離宮的，臣都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絕不會有人在暗地里亂嚼舌頭根的！“

”嗯，做的不錯，“慕容皓是真的有些感動了，蓊芪一介外人，居然能體貼到這種地步，說他不感動那是假的，”這兩天就不用你待在朕的身邊了，回去好好睡兩天。等把精神養(yǎng)足了，再回朕的身邊來！“

”諾，臣拜謝陛下！“

自此事過后，云飛瑤和慕容皓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越來越曖昧，曖昧之余，還有些許尷尬。雖然誰也沒點破，但兩人都在有意無意的關(guān)心著彼此。云飛瑤進宮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雖然對外說是商討羌族和世國之間的瑣事，可一商量基本就是一天一夜。對此，宮中明白人不少，林馨、元香等人都心知肚明，但包含她們在內(nèi)，沒有一個敢說出來的。誰都明白，這種事爛在肚子里就行，真抖出來，那是要掉腦袋的。

但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并州北部，卓資。

作為草原部落的咽喉要道、鮮卑重要的前哨地，卓資一直是世國和鮮卑交鋒的必爭之地。慕容函揮師北上后，卓資便被世軍重新收回了懷中。唐勝親自率領(lǐng)四萬兵馬駐守在此地，為后方糧道補給提供安全保障。

草原對這些世軍來說，無疑是個十分陌生的生活環(huán)境，更別說其中還有不少從涼州來的世兵。再加上那些不怎么配合的俘虜時不時起來反抗、鬧事，世軍的日子過得其實也不咋地。

但在這一天，卓資世軍的無聊日子即將結(jié)束，因為也亥打來了。

也亥和他的五萬鮮卑軍基本上是日夜兼程，才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趕到了卓資附近。好巧不巧，此時唐勝正在外面巡邏、勘察地形，沒有坐鎮(zhèn)大營。主將不在，大家自然也就比較放松，畢竟誰也不會想到這里會成為鮮卑人的首攻目標。看著遠處那些毫無防備的世軍，也亥在短暫的詫異之后，立刻反應了過來：眼前，正是個絕佳的進攻機會！

八千名預先被挑選出來的敢死隊在鮮卑悍將哲里臺的帶領(lǐng)下，嚎叫著直奔世軍主營地而去。這一嗓子著實把世軍嚇得不輕，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鮮卑軍已經(jīng)要打到家門口了。

”關(guān)閉營門！“

”快！弓弩手就位！“

”速去通報唐將軍！敵軍來襲！“

。。。

世軍陣地頓時亂成了一團，但好在亂中還算有序，各部將官勉強控制住了形勢，但接下來，鮮卑軍的一系列舉動卻讓世軍將官們目瞪口呆。

營門已經(jīng)閉合，但鮮卑騎兵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而是直愣愣的向營寨撞來！

隨著陣陣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骨骼碎裂聲，近百名鮮卑騎兵幾乎是在瞬間就將自己的生命交付了出來。而跟在他們身后的那些鮮卑騎兵也沒有半點猶豫，馬蹄無情的踐踏著同伴的尸體，繼續(xù)用慣性力沖撞著營門和防守較薄弱的寨墻部分。就這么沖了三四輪，木制的營寨終于頂不住了，只聽得”咔嚓“一聲，營門率先告破。

”殺！“

滿臉橫肉、披頭散發(fā)的哲里臺揮舞著一柄長錘，宛如地獄里爬出的惡鬼，率軍四處追殺著世兵。但世軍畢竟人數(shù)占優(yōu)，雖然一開始被打懵了，但很快就緩了過來，開始有條不紊的展開反擊。

就在此時，側(cè)營突然火起，原來后方的也亥見哲里臺成功牽制住了世軍的目光，自己便悄悄率軍趕到世軍側(cè)翼，在那里發(fā)動了突襲。世軍腹背受敵，不得不分兵去救。但也亥所帶來的鮮卑軍皆為王庭精銳，并非普通的草原部落可比。世軍卻分兵相迎，最后的結(jié)果就只能是大敗而歸。

整個卓資都陷入了戰(zhàn)火之中，等唐勝趕回來的時候，世軍陣地已經(jīng)失守了一大半。地上滿是世軍的尸體，這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爭了，而是一邊倒的屠殺。世軍只能依靠陣型勉強抵擋著鮮卑軍的沖擊，且戰(zhàn)且退。

”諸將士聽令！變陣！“唐勝也沒想到戰(zhàn)局會崩潰的這么快，但看到世軍并無一人潰逃，他的心中多少還有些安慰。當即揮動將旗，指揮各部變陣。

唐勝是個比較話少的將軍，身為世國高級武將。他沒有孔威的勇猛，也沒有慕容函等人的老道。但他有兩個優(yōu)點，整個世國都沒有第二個人能趕上他。那就是堅韌和冷靜。

昔日慕容皓和眾人商議該派何人去收復并坐鎮(zhèn)涼州之時，朝堂上幾乎是一致推舉了唐勝。在他們的潛意識里，那種惡劣的局勢，只有唐勝能穩(wěn)住。后來慕容皓拜唐勝為將，唐勝果不負眾望，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就平定了涼州，也因此被慕容皓推崇至極，謂之為當世良將。

任何看上去必死的局面，在他手中，總能奇跡般的活過來。唐勝在沒有加入世國之前，一直駐守雁門關(guān)。他對那些囂張跋扈的匈奴人是再了解不過了，在駐守的時候，唐勝就已經(jīng)仔細研究過了這些草原騎兵的優(yōu)點和不足，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雖然打起仗來悍不畏死，機動性也高，但在指揮上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亂。

大規(guī)模的騎兵行動，一般都要配一個嗓門大或者指揮能力高超的將領(lǐng)。因為雜亂的馬蹄聲會讓離你最近的人都不一定聽得清你在說什么。而在那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僅憑旗號、鼓聲，是無法指揮大規(guī)模的騎兵部隊的。所以，在很多時候，異族騎兵部隊都是開戰(zhàn)后直接忽略掉后方的指揮（也不一定聽得見），各自開打，只需注意進攻還是后退的命令就行了。

世國也有騎兵部隊，但他們卻是有統(tǒng)一編制的。一支軍隊中，三千名騎兵算一隊，五千名騎兵也算一隊，輕易不分兵。有統(tǒng)一的旗幟和將領(lǐng)指揮，打仗時大家跟著旗幟跑就行了，根本不用想這么多。旗幟往哪指，他們就往哪砍，簡單明了。而草原游牧民族騎兵居多，指揮起來自然麻煩不少。再加上游牧民族不怎么喜歡聽命令，許多時候，都會造成主帥想撤、將軍想打的不和現(xiàn)象。

鮮卑不是匈奴，但也差不了多少。在唐勝的指揮下，世軍開始慢慢轉(zhuǎn)守為攻，雖然一開始損失了不少兵馬，但唐勝的到來還是讓世軍的士氣恢復了不少。依靠著營寨，鮮卑騎兵逐漸被世軍分割成了數(shù)個部分，原本指揮起來就吃力的也亥這下有些傻眼了，毫無疑問，與他對陣的世將是個十分熟悉草原騎兵戰(zhàn)術(shù)的狡猾家伙。現(xiàn)在各部都陷入了激戰(zhàn)，也亥的命令根本傳達不到他們耳中。而在營寨中作戰(zhàn)，騎兵的機動性大受牽制，威力也無法百分百的發(fā)揮出來。

就在也亥急于想脫身的時候，又有幾個不好的消息傳來了。卓資遇敵的消息很快就被周邊的巡哨發(fā)現(xiàn)了，離卓資最近的世將孫耀得知消息時正在自己的駐地埋頭吃飯，一聽卓資陷入了苦戰(zhàn)，當下把筷子一撂、嘴一抹，操著大刀就帶本部兵馬趕來支援了。此外，卓資西北部的幾支世軍也開始向鮮卑軍后方移動，準備聯(lián)合唐勝、包也亥的餃子。

”允哈！“也亥知道，再不退，就真的要栽在這了，當即對自己的親衛(wèi)將疾呼道，”你親自去前線，招回各部兵馬！速速撤兵，不得戀戰(zhàn)！“

”遵命！“

允哈帶著數(shù)百名親衛(wèi)疾馳入戰(zhàn)場，在他的努力下，各部鮮卑軍依次后撤，等孫耀率軍趕到的時候，鮮卑軍已經(jīng)撤出八成左右了。

”撤！不要管他們了！“望著深陷世軍內(nèi)部的鮮卑軍，也亥咬了咬牙，大聲下令到。數(shù)萬鮮卑軍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前后隊調(diào)換，向著來的方向撤去。

”賊子哪里走！？“

”擒殺也亥！得其首級者，賞萬金！“

也亥的王旗早就暴露在了眾人的實視野中，對這條大魚，世軍可是很感興趣的。既然現(xiàn)在卓資圍困已解，那下面就是追繳戰(zhàn)功的時候了。趕來增援的世軍齊齊掉頭，開始跟在也亥身后追擊。

也亥望著身后緊追不舍的世軍，心中一片苦澀。本來他是打算奇襲卓資的，但現(xiàn)在卻差點把自己給折了進去。雖然世軍的損失遠遠超過鮮卑軍，但也亥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弟兄們！殺也亥！換大錢！“

就在也亥思考著該怎么拜托這些追兵的時候，一陣熟悉又親切的聲音突然傳來。也亥詫異的抬起頭來，只見自己的正前方，有三支從不同方向趕來的世軍騎兵擋住了他的去路，雖然每支軍隊人數(shù)都只有不到萬人，但拖住也亥的腳步已經(jīng)足夠了。這要在平時，也亥倒也不放在心上，但別忘了，他身后還有追兵啊！停下來就相當于等死！

”沖過去！哲里臺！為大軍開路！“此話一出口，也亥突然愣了。他終于想起來剛剛到底是哪里不對勁了，面前這些嚷嚷著要殺死自己世軍騎兵，說得居然是鮮卑話！

”混賬！我是你們的大汗！“也亥氣的火冒三丈，他死也不會想到，這種關(guān)頭居然被自己人給截住了，”你們眼瞎了嗎？！還不快快滾開！“

”殺掉也亥！上朝廷請功！“奴騎兵并沒有因為也亥是鮮卑大汗就停下腳步，對他們而言，也亥早已不是他們心中的王，他只是個能換來榮華富貴的金豬頭罷了。奴騎兵雖然出自鮮卑，但在中原生活了這么久，早已忘卻了自己是鮮卑人。作為世國特種部隊般的存在，他們待遇好、工資高、福利還多，屬于國家高級公務員行列。雖然升不了官，但慕容皓大手筆的金銀財寶卻足以讓他們滿意。而在鮮卑，時常吃不上飯不說，生活環(huán)境還差，怎么比得上中原的花花世界？

所以，這些奴騎兵在加入世國后，很快便在這兒扎下了根。從此，他們不再屬于鮮卑，而是屬于世國、屬于慕容家。

而這次征討鮮卑，奴騎兵們沒有半點心理負擔，反而個個躍躍欲試，準備拿下也亥這顆價值萬金的人頭。不得不說，也亥運氣實在太差，他今天遇到的奴騎兵，還不是普通的奴騎兵部隊。而是久駐雁門邊界、經(jīng)常外出教訓不聽話的匈奴人的精銳軍團。

他們不僅戰(zhàn)斗力強橫，對付游牧民族的騎兵還十分有一套。也亥碰上他們，只能說出門時忘看黃歷了。

奴騎兵及時攔住了也亥的軍隊，很快，他們身后的追兵也趕到了，將鮮卑軍夾在中間叮光五四一通亂揍。后來還是北匈奴的援軍及時趕到，才救了也亥一條命。

經(jīng)此一戰(zhàn)，鮮卑損兵折將，大將哲里臺左臂中箭，翻滾下馬，差點被馬蹄給踩死。鮮卑將領(lǐng)闕連、馬海一、蘇余等人陣亡，前后折損了五千余兵馬。而他們偷襲卓資，再到突圍出局，世軍前后也損失了將近七千人，要光看人數(shù)，鮮卑其實還算賺了。

但可惜，戰(zhàn)爭從來不是看人數(shù)定輸贏的。也亥親自率軍攻打卓資的消息迅速傳到了北平，慕容皓終于等到了戰(zhàn)機，在皇宮大殿中，他再次披上了戰(zhàn)甲，辭別家人，帶著早已待命許久的大軍，浩浩蕩蕩北上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