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二位殿下到了,正在殿外等候。”慕容虎輕手輕腳的走進大殿,對正在和林太妃說話的慕容皓稟報到。
“咳咳!讓他們進來吧。”慕容皓輕咳了幾聲,對慕容虎揮了揮手,示意他將二人帶上殿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的慕容皓雖然已經(jīng)可以坐起身來了,但臉上還是有些許不健康的病態(tài),精神狀態(tài)也比之前萎靡不少。
“陛下,身體要緊啊,”一旁的林太妃見狀,趕忙坐到慕容皓身邊,一邊幫他順著后背,一邊勸到,“要不今天就先讓他們回去候著吧,等陛下身體好些了。。。”
“母妃莫要擔憂,兒臣身體已經(jīng)無礙了。既然人都來了,那再讓他們回去,豈不是耍人玩兒嗎?”慕容皓笑著打斷了林太妃,“我只是受了些風寒罷了,太醫(yī)們不都診斷過了嘛,沒什么大事。孩子們都已經(jīng)到殿外了,就別讓他們來回折騰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慕容瑞和慕容驪已經(jīng)上得殿來了。兩人見慕容皓面帶笑容,林太妃也不像預料中的那樣盛怒,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些,當下齊聲拜道:“拜見皇兄!拜見母妃!”
“驪兒,瑞兒,起來吧,”慕容皓點點頭,立刻就有人端來了兩個繡凳放在姐弟二人的身后。慕容皓看著二人衣角處的點點紅色血跡,不禁皺眉道,“又跑去城外打獵了?”
“嘿嘿,皇兄圣明,什么都逃不過您的眼睛。”慕容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驪兒,你這個姐姐是怎么當?shù)模康艿懿欢拢阋哺欢聠幔俊蹦饺蒺┌迤鹈婵祝瑪[出了一副說教的樣子,指著林太妃對慕容驪責備道,“你看母妃,這兩日為你的事情都操碎了心啊。你可倒好,三天兩頭的惹是生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難道就不知道體諒體諒長輩嗎?”
“皇兄。。。母妃逼著我嫁人,可我不想嫁啊,”慕容驪低著頭,委屈巴巴的說道,“我還想著多陪陪皇兄呢,皇兄這么疼我,我要是嫁人了,誰來照顧你啊?”
“哼,是嗎?那我這幾天臥病在床,怎么也沒見你來照顧我啊?”慕容皓冷哼一聲,“驪兒,同樣的招數(shù)玩多了可就沒用了。母妃已經(jīng)和我商量過了,這段時間,你就先搬回宮里來。一來多陪陪你母妃;二來,你一女孩子家,又是皇室公主,可不能再這么野下去了!宮里有專門的女官會來教你禮儀道德等方面的東西,你什么時候?qū)W會,什么時候才能出宮!”
“是~遵命~皇兄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好好孝順母妃。我一定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慕容驪暗暗翻了個白眼,乖巧的應了下來。在她成長的若干年里,關(guān)禁閉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每次都是關(guān)上幾天,慕容皓就招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了。所以關(guān)禁閉對她來說,無非就是換個住處待幾天罷了。等哪天慕容皓氣消了,自然會把她給放出來。
“行了,蓊芪啊,你先帶公主殿下下去吧,孤有些話要和瑞兒說。”
“諾,公主,請。”
等二人走遠了,慕容皓才緩緩開口道:“瑞兒,你寫給孤的請求從軍的奏疏,孤看過了,文筆不錯。但孤好奇的是,為什么你一定要走為將這條路呢?”
“什么?瑞兒?你。。。”林太妃聞言大吃一驚,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質(zhì)問道,“陛下所說的是真的嗎?此事你為何不先與母妃商量啊?”
”請母妃恕罪,是兒臣對不住您,“慕容瑞臉上透出一抹堅毅,”但也請母妃成全,兒臣早年間便十分仰慕沙場上的金戈鐵馬,故而早已立志,此生定要做名揚四海的大將軍!兒臣知道自己年紀小,但兒臣愿從最低級的軍卒開始做起,憑自己的本事成就一番事業(yè)!“
”。。。你要做大將軍,等你年紀長些,孤可以直接給你任命,何必要去沙場拼命呢?“慕容皓一把拉住幾近暴走的林太妃,沉聲問道。
”那是皇兄賞的,臣弟做的不安穩(wěn)!別人也不會服氣!“慕容瑞挺起胸板,大聲道,”懇請皇兄恩準臣弟,奔赴沙場!為國效力!“
”簡直荒唐!你才多大?要拼命也輪不到你!“林太妃厲聲呵斥了一句,隨即轉(zhuǎn)過頭來,淚眼汪汪的向慕容皓懇求道,”陛下,瑞兒年幼無知,口出狂言,請您千萬別答應他啊!要是他再像昭兒那樣。。。再像昭兒那樣。。。嗚嗚我可怎么活啊!“說著說著,林太妃竟然當場掩面哭了出來。
”母妃!母妃先不要急,這。。。換個角度來說,這也是好事啊,“慕容皓一邊安慰著林太妃,一邊想方設法的替慕容瑞說話,”瑞兒能有此心思,正說明他志向不凡啊!若是他只想混吃等死過完一生,想必母妃也會失望的吧?“
”我。。。我只想要你們都平安無事,我想要瑞兒平安無事。。。混一輩子就混一輩子吧,活著總比死了強啊,“林太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已經(jīng)很對不起昭兒的生母了,現(xiàn)在瑞兒又要離我而去。。。他要再出什么事,我還怎么活啊?!“
”唉,瑞兒,你先退下吧,“慕容皓嘆了口氣,對慕容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退下,這里有自己呢。慕容瑞心中雖然又急又擔心,但也明白自己留下只會讓林太妃更傷心,只得悄悄地先行退下了。
慕容皓又好言安慰了好久,林太妃才逐漸穩(wěn)住情緒。抬起頭來后,林太妃見自己的眼淚將慕容皓胸口的衣服都給弄濕了一大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掙開了慕容皓的雙臂:”讓。。。讓陛下見笑了。“
”無礙,母妃也是關(guān)心瑞兒,“慕容皓也發(fā)現(xiàn)兩人現(xiàn)在的姿勢有些尷尬和曖昧,趕忙輕咳了幾聲,起身來到了旁邊堆滿奏折的架子前,拿起一卷標注著”晉陽“的竹筒,頭也不回的問道,”對了母妃,驪兒是不是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是啊,這段時間以來,好多老臣都爭著把自家公子送到宮里來,給本宮看看,也給陛下看看。不過都被本宮給好言勸下了,”林太妃聞言苦笑道,“有上次太常卿家中公子的教訓,本宮哪還敢讓他們?nèi)ソ咏P兒?陛下,您了解驪兒勝過本宮,不如也幫著挑挑吧?”
“不瞞母妃,我這里,倒真有一個人選,”慕容皓笑著揚了揚手中的竹筒,“而且我保證啊,這個人,驪兒十有八九是不會拒絕的!”
。。。。。。
南郡,襄陽。
“刺史大人,”時任荊州刺史的慕容德剛剛回府衙,部下便急忙上前匯報到,“巫縣裘徹將軍那邊又抓了些從江州方向逃來的蜀國人,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其中還有不少蜀兵!”
“哦?這次又抓了多少啊?”慕容德面色波瀾不驚,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
“比以往多很多,足有近百人,”部下如實稟報到,“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像是餓了許久的模樣。其中最嚴重的,已經(jīng)皮包骨頭了。裘將軍給他們撥了點吃食,現(xiàn)在暫時安置在城外。請問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從前年開始,蜀中就有不少難民往外跑,只是近百人的規(guī)模,倒還是第一次,”慕容德想了想,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先養(yǎng)著吧!講透了,這些也是可憐人。再說咱們也不差那點糧食。”
“諾!”
“大人,賀閔求見。”一名侍衛(wèi)快步跑進大堂,躬身說道。
“賀閔?”慕容德想了想,恍然道,“哦~可是賀家的家主?”
“回大人,正是!”
“請他進來吧。”慕容德正了正衣冠,轉(zhuǎn)身坐在上首處。這個賀閔是襄陽初中有名的商賈世家,極擅斂財。慕容德初上任荊州刺史的時候,他還送來過拜帖和禮物,只是當初自己忙于軍務,就沒有親自接見他。后來又忙著攻打荊南,一來二去就把這茬給忘了。慕容德對這些商賈并不怎么感冒,但畢竟賀家是在襄陽大清洗后碩果僅存的幾個大家族之一,更何況還給自己送過東西,所以于公于私,都得見上一見。
“草民拜見刺史大人。”一身布衣的賀閔走上堂來,對著慕容德緩緩跪下磕了幾個頭。
“賀大家不必多禮,請坐吧。”
“多謝大人。”
賀閔在側(cè)席坐定,慕容德又叫人上了瓜果茶點。兩人還沒閑聊幾句,賀閔便開始直奔主題了:“請刺史大人恕草民無禮,聽聞巫縣裘將軍所部這兩天又抓了一批蜀國俘虜,不知。。。是否屬實啊?”
“是有這回事,怎么,賀大家對這個感興趣?”慕容德面色如常,心中卻著實一驚,暗道這老東西消息夠靈的啊,自己前腳才得到的消息,他后腳就趕上門了。
“大人,這就是草民今日來見大人的原因,”賀閔露出了奸商般的標準笑容,“這些人,與其您白養(yǎng)著,不如將他們賣給草民,如何啊?”
“賣給你?賀大家,本將軍怎么聽不懂你的意思啊?”慕容德有些不明就里,“這人豈是物件?買賣一詞,從何而出啊?”
“大人,咱世國人是人,自然不是物件,”賀閔捋著狗油胡,興沖沖的向慕容德介紹起自己的發(fā)財計劃,“但那蜀國人,大逆不道,抗拒王師!他們只能算戰(zhàn)俘,算不得人啊!您慈悲,白白養(yǎng)著他們。但您就沒想過,這些戰(zhàn)俘是可以換錢的啊?年輕漂亮的女人,咱們可以把她們賣去妓院;男人,可以賣去當雜役、當奴隸;老人,也可以做些零活兒;至于小孩。。。嘿嘿,那里面的文章就大了。不論男娃娃還是女娃娃,都可以賣去給那些達官貴人做雛妓。好這口的人大有人在呢,不愁沒市場!咱們五五分賬,您把人交給我,我負責賣出,您且聽我細細給您算一。。。”
“碰!”還沒等賀閔說完,慕容德就猛地拍了下案幾,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賀大家!你當本將軍這里是什么地方?敢如此放肆的言茍且之事?!本將軍還差你那點破錢不成?趕緊給我滾!”
“。。。大人,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啊,”賀閔臉皮抖了抖,眼神中閃過一絲陰翳。他在襄陽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了,如今被比自己小一輪的慕容德給罵了個狗血淋頭,心里當然不舒服了。但再怎么不舒服,也得忍著,當下強笑道,“您要是覺得價格談不攏,咱們可以。。。可以二八分,二八如何?”
“賤民!本將說了,滾!”慕容德一把拔出身旁佩劍,架在了賀閔的脖子上。如果眼神能殺人,那此時賀閔早已死了千百次了。
“。。。草民告退。”賀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慕容德怒罵的嘴臉在他腦海里一直揮之不去,屈辱、不甘、怨恨等種種情緒涌上心頭,如同一只張牙舞爪的野獸,將賀閔無情的撕碎。
“老爺,”賀家管家正在府外等候,見賀閔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趕忙上前接住,來到無人處,管家才低聲問道,“老爺,事情成了嗎?”
“成個屁啊,慕容小兒,安敢辱我!”賀閔咬牙切齒的拿拳頭錘了下欄桿,“去,吩咐賀安、賀平兄弟兩,召集好家丁,即日前往巫縣!世軍不會一輩子養(yǎng)著這些人,只要那些難民離開世營,就立刻抓起來!哼,老夫就不信了,離了慕容德,就成不了事了?笑話!”
“老爺,若是被世國官府追查起來。。。”管家擔憂的問道。
“怕什么?老夫既然敢做,就定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賀閔瞪了他一眼,“只管去吩咐便是!”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