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曳似乎沒有從睡夢中緩過神來，神情恍惚，目光飄忽不定。

原本柔順的銀發(fā)因為一整天的睡眠而變得亂糟糟的，如今像是雞窩一樣蓬了起來，看上去俏皮可愛。

過了好一會兒，羽曳的視線才回到秋滿的身上，她愣了愣，眼神忽的明朗了起來。

剎那間，四目相對，秋滿又一次窺視到了羽曳深邃的瞳孔，像是看到了皎潔的月亮。

“呃...那個...”

秋滿別過眼神，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和往常一樣，羽曳的臉上始終沒有什么表情，她的視線沒有絲毫情感，從頭至尾，她只是凝視著秋滿，一言不發(fā)。

氣氛很快就冰冷至了極點，搞得秋滿渾身不自在。

“對了，牧哥應(yīng)該把今天中午的飯菜放冰箱了！”秋滿說，“我去幫你熱一熱，應(yīng)該還能吃，睡了這么久，你一定是餓壞了吧。”

他本想借著這個機會緩解一下氣氛，又順便可以脫離羽曳那不知所以然的視線。

可當(dāng)秋滿剛剛站起身子準(zhǔn)備離開時，羽曳卻突然拉出了秋滿的手。

手很冰，不具有普通人所具有的溫度。手也很小，但卻有足夠的力量將秋滿給留了下來。

此時，羽曳正注視著秋滿，櫻色的小嘴似乎在猶豫著什么，想說卻說不出話來。

終于，羽曳還是放開了手，她慢慢別過腦袋，將原本想說的話給憋了回去。

秋滿注意到，此刻的羽曳竟落寞許分，一向沒有什么情感的她，看上去孤獨極了。

“想讓我留下來？”

羽曳聽了秋滿的回答后，眼神頓時亮了許分，她眨巴眨眼睛，微微點頭。

秋滿無奈地笑了笑，旋即在羽曳身邊坐了下來，可羽曳還是一言不發(fā)，靜靜地看著黑屏了的電視發(fā)呆。

真是一個令人琢磨不透的女孩。

秋滿苦苦一笑，將電視給打開，此時是晚上七點半，熒屏上播放著的是最熱門的卡通節(jié)目，一個個鮮活的角色在電視里面蹦噠著，發(fā)出歡快的笑聲。

“小孩子看的東西。”

秋滿想也沒想就切掉了，不料羽曳一把搶過了秋滿手中的遙控器，再次調(diào)回了原來的頻道。

看著電視上略顯青澀幼稚的兒童喜劇時，羽曳的臉上竟有了一絲變化，瞳孔收縮，像是不愿錯過任何畫面的孩子。

“你喜歡看這東西啊。”秋滿聳聳肩，“我小時候也挺喜歡看的。”

羽曳沒有回答秋滿，依舊沉浸在電視劇當(dāng)中，看著她那般純真無暇的側(cè)臉，秋滿似乎有些會出了羽曳心中的意思。

她或許并不是喜歡電視內(nèi)容而看的，而是單純的向往里面的生活，無拘無束，肆意歡笑。

不知為何，秋滿竟覺得羽曳有些可憐了，回想起何晴和林伊伊說的一切，他真的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女孩了解的太少太少，以至于秋滿感覺羽曳有時很熟悉，有時又會變得很陌生。

也正是因為如此，秋滿對羽曳才有無盡的好奇。

過了續(xù)集，羽曳似乎終于感受到了頭發(fā)的糟亂，她將手搭在腦袋上，企圖打理好自己的美麗銀發(fā)。可頭發(fā)非但沒有變回以往的樣子，反而變得更加雜亂，羽曳索性不弄了，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著電視上的節(jié)目。

“你不會梳頭嗎？”

羽曳無聲地點了點頭，像是鬧著別扭的孩子，看也不看一眼秋滿。

秋滿頓了頓，看著羽曳純潔無暇的側(cè)臉，暗暗在內(nèi)心下了某個決定。

“過來吧，我來幫你梳。”

語罷，秋滿從茶幾底下抽出了一把木梳，這是林伊伊平時梳頭發(fā)用的梳子，她通常會藏在這里，以備不時之需。

倒是羽曳似乎被秋滿的話給震到了，她猶豫了一會，最后還是乖乖地將后腦勺對準(zhǔn)秋滿，靜靜地坐著。

時間仿佛停止了，秋滿捋著羽曳細(xì)長的銀發(fā)，用木梳一絲不茍地打理著，一開始秋滿以為羽曳會反抗，可沒想到她卻出奇地乖，這讓秋滿的工作更加順利。

“小時候我常常這樣給我妹妹梳頭發(fā)，但是她的頭發(fā)可沒你這么漂亮。”秋滿笑了起來，“她叫秋水，如果有機會，真想把你介紹給她認(rèn)識一下，你這樣的性格，她肯定要頭疼死了。”

羽曳微微側(cè)著腦袋，明晃晃的眸子看上去異常動人，每當(dāng)?shù)搅诉@種時候，她都會靜靜地聆聽秋滿的叨叨，仿佛盡自己所能，去嘗試了解秋滿一樣。

“你可別亂動哦，一不小心弄疼了可就不好了。”秋滿拍了拍羽曳的腦袋，“我知道你很想看動畫，但是稍微忍一忍。”

羽曳輕微地點了點頭，將側(cè)著的腦袋轉(zhuǎn)了回去。

“秋滿...”羽曳難得開腔，話語中卻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成分，“想家人嗎？”

“家人？”秋滿頓了頓，他不敢相信羽曳會挑起這樣的話題。

“嗯。”

“雖然秋水每晚都可以見面，但是我和她之間交流真的很少，除此之外，我還想我的姐姐，她一個人在外面工作，應(yīng)該很辛苦吧。”

“會不會回不來？”

“什么回不來？”秋滿說，“你說我姐嗎？”

羽曳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說話。

“怎么說呢，到了一定年紀(jì)總該出去的，以后我也會離開那個家，秋水也會。”秋滿想了想，“但是啊，家人這種東西是很神奇，無論身處何地，最終總會回到一塊。”

“家人...”

羽曳若有所思地低喃著，身段緩緩低落了幾分，而后，秋滿的打理工作也完成了，羽曳柔順的銀發(fā)又恢復(fù)了原有的狀態(tài)。

“好了。”

秋滿欣慰地點了點頭，將木梳放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恰在這時，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從羽曳的肚子附近傳來，餓了一整天的胃終于開始叫喚了起來。

怎么說也該餓了，何況是羽曳這樣的大胃王呢。

“果然餓了嗎。”

羽曳點了點頭。

“那我去把牧哥做的飯熱一熱吧。”

羽曳又點了點頭。

秋滿站起身子，像是松了一口氣，他剛準(zhǔn)備離開，卻又一次被羽曳給叫住了。

羽曳像是有話要說，小手死死地抓著秋滿的衣袖不肯放，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秋滿卻讀出了她內(nèi)心的想法，此時的羽曳，心里是無比的掙扎。

“秋滿...你...”羽曳糾結(jié)了半天，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吞吞吐吐地低語著，“你也是我的家人嗎？”

秋滿一怔，心頭猛然顫抖，他緩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花了很大的心思將思路給理了清楚。

在何晴的述說中，羽曳獨來獨往，沒有情感，根本不需要所謂的家人。

家人這東西，對她而言只能是累贅。

可到頭來，秋滿還是發(fā)現(xiàn)何晴錯了，羽曳是有感情的，只是比任何人都微小，比任何人都脆弱。確實，這個神奇的女孩自然有著無比強大的外在，但是相對的，也同樣有著無比脆弱的心靈和魂魄，她也和普通的女孩一樣，有著純樸和纖弱的內(nèi)心世界，渴望被關(guān)注，渴望得到別人認(rèn)同，也渴望被愛。

這樣的女孩，說她沒有情感，實在是一件太過殘忍的事情了。

“當(dāng)然是了。”秋滿嘴角微微揚起，“我是你永遠(yuǎn)的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