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希在一封信里說到,她得了一種腰椎病——腰椎骶化,那時候任流生不知道這種病到底嚴重不嚴重,越希說這種病說不嚴重就不嚴重,說嚴重就嚴重,嚴重是因為目前這種病尚無根治之法,所以以后不能做重體力的活,不然腰就會更痛,說不嚴重是無意外的情況下沒有什么更嚴重的后果。
看到這,任流生突然不敢再看下去,擔心會有更不好的事。轉頭看著窗外的天,突然覺得白色的天空特別刺眼。任流生不愿想像,正值青春年華的越希,腰痛的折磨要伴隨她的一生,女人如花,在即將進入最燦爛花期的時候,就碰到了意外的傷痛。因為這樣,任流生知道,自己還是很在意越希的。
在兩個人通信的過程中,其實更多的是越希在主動,在找話題,任流生內向的性格導致了他經常寫信都不知道說什么。
有一次來信,越希在一頁信紙上抄下了《至少還有你》的整篇歌詞,還有一些應該是從雜志上抄下來的句子段落。例如:
唯一能令你痛苦的人,也就是那個能令你開心的人。
感情上的痛苦,都是我們自己給自己的。
讀你過去的信,細想我的生活和心路歷程,便感到目前為止我的人生里,友情雖沒有愛情來得瘋狂、熱烈,卻有一份深長的韻味和不絕的牽掛。在一次次友誼與愛情的經歷中,最終迫使心在寂滅中變成空白,一無所取,一無所獲。品味之余,身邊只存在永遠沒有放棄自己的友人的牽連。
一個人的日子越長,
思念就越強烈,
誰?
能聆聽心靈的訴說,
是你嗎?
(這一段任流生本來以為也是摘抄的,后來知道是越希自己所寫,這是她的鋪墊,前面的段落只是為了說出最后面的心聲。)
一次圣誕,越希給任流生寄來了一張賀卡,這讓同班幫送信的女生都不得不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里面寫著:
有一種心情,
深藏在內心深處,
它沒有開端,也沒有結束,
不敢向別人訴說,也不愿別人分享。
這就是思念的心情。
旁邊是一首古詞《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
另外一封信里,還有一首英語歌詞的中文版,任流生那時候沒條件找這首歌來聽,但很巧的,任流生看來在看《菊花香》這本書時對這首歌詞印象很深,一眼就看出越希把“惟一叫我著迷的女孩”改成了“惟一叫我著迷的男孩”
《雨中節奏》
聽那雨點滴落的節拍,
好像在笑我是個傻瓜。
希望雨停下,讓我獨自待,
痛痛快快哭一場。
惟一叫我著迷的男孩,
她走啦!
去尋找新的未來。
她走的時候帶走了我的心,
雨啊,請告訴我這是否公平?
偷走我的心,
她卻并不關心。
心在遠方,叫我如何去愛別人?
雨啊,請你告訴她我有多愛她!
請讓陽光雨露滋潤她心田,
讓我們的愛情生根發芽!
噢,聽那雨點滴落的節拍!
越希摘抄這種段落句子,還有歌詞,應該是在迎合任流生的愛好,因為任流生之前跟她說了,他現在喜歡上了詩詞。語文第一節篇課文是徐志摩的《再別康橋》,任流生就被這種優美簡單的語言折服了,而且那種韻律感深深吸引了任流生。他就在圖書館里借了一本《志摩的詩》,把里面自己覺得特別好的詩抄在一個本子上。并且參照其中一首《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照葫蘆畫瓢寫了一首,寄給越希。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是在繭里,
在繭的絲里自縛。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是在蛹中,
在無隙的網里封閉。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絲的錯雜,
我的孤獨。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看不到,
自己的蛻變。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被絲包圍著,
動也不能動。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吐完最后一縷絲,
直到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絲該往哪個方向吹,
噢,我己沒有絲,
我在等待。
我不知道風該往哪個方向吹,
我是在夢中,
在自縛的悲哀里依舊。
我不知道陽光是否灑在我身上,
我是在夢中,
在藍色的幻想里陶醉。
我不知道雨是否打在我身上,
我是在夢中,
我的絲黏著我穿過風雨的港灣。
終于,我醒了,
我沖破厚厚的絲網,
帶著一縷絲,飛向藍天。
那時候的任流生既然開始自己寫詩,當然已經知道了一些事物的象征寓意,寫這首詩,其實也是在跟越希隱晦表明自己的心。只是其中曲折的內容,則是任流生心里其實也有一些矛盾,畢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而對于他們的未來,任流生也還沒有能力去尋求一個著力點作為土壤,讓那顆種子萌芽后能夠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