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爾恭敬的行禮道:“嬪妾給和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和妃慵懶地瞥了眼阿木爾,冷冷地嗤道:“呵,本宮都差點忘了,今個兒宮里又來了批新人,瞅這音容樣貌還真是妙齡豆蔻!看來以后這鐘粹宮少不得圣駕踏臨了。”
阿木爾雖然聽著和妃的話覺得膈應(yīng),但是嘴角卻依舊透著一絲笑意:“娘娘氣質(zhì)幽蘭,比之御花園里的芍藥之姿,皇上當(dāng)然會多來鐘粹宮走動。”
和妃的目光在她臉上輕輕一轉(zhuǎn):“靜貴人好一張抹蜜的小嘴,本宮今年都三十三了,美則美已當(dāng)屬于你們這些小女兒家,與本宮可搭不著邊!”
“不過,你也要記住,這宮里有多子綿長的紅石榴,更有須臾無果的白曇花,平日里多去寶華殿燒燒高香,祈禱自個別走了霉運,早早的就謝了。”
是啊,和妃如今的皮相的確不算是美人了,再過幾年都可謂是年老色衰,可是人家誕下多羅貝勒奕緯,身份不可謂不貴重。
阿木爾剛欲回話,領(lǐng)事太監(jiān)凜海走進來尖聲細氣地說道:“娘娘,新入宮的珍貴人來請安了,跟著她們來的還有敬事房的人。”
和妃不悅道:“真是夠鬧騰的,皇后瞧咱鐘粹宮僻臨全妃住處,又剛死了人有空地。就忙不迭的把新人都往這塞,讓他們一起進來問話吧。”
且見一位身著雪灰色粵繡團花單袍的女子走了進來,氣質(zhì)清純淡雅,頗有大家閨秀之范,她嫻嫻地給和妃行了個躬身禮,那姿態(tài)雖然比風(fēng)扶柳,但是卻闌揚著一股不卑不亢的韌勁。
和妃似乎是有些困厭,翹著蘭花指掩住口打了個哈欠兒:“都起來吧,敬事房又有什么安排?”
來的太監(jiān)說道:“鐘粹宮一下子住進來兩位貴人,上面擔(dān)心人手不夠,所以特地撥來了一批傭仆,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在綏萬邦和膺天慶侯著了。此外,二位小主的月例也都已放在了后院庫房,奴才特地來向娘娘報備一下。”
和妃冷冷的說道:“哼,報不報備不都得辦嗎,擠進來一堆阿貓阿狗,搞得連本宮下腳的地兒都沒了!行了行了,都別杵在這里了,都退下打點去吧。”
阿木爾低下頭福了一福:“嬪妾告退。”
原是第一次見和妃,自小居于深閨的阿木爾實在是緊張極了,她命佩兒指揮著下人整理雜務(wù),自個兒則踏上長街平復(fù)心情。
只聽得身后有人喊道:“靜貴人!”
阿木爾回頭一看,原是剛剛同在正殿請安的珍貴人,兩人互相行了個平禮。
珍貴人微笑道:“靜貴人怎么獨自在東長街上晃蕩,內(nèi)廷路道眾多,也不仔細著會不會迷路。”
阿木爾聽她說話喃喃溫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今個入宮時,我見到了平貴人的彩棺,沒猜錯的話,貴人住的東配殿,原就是她的居所。不知貴人可對此有所忌諱?”
珍貴人深有興致的淡然一笑:“這有什么忌諱的,哪里不死人啊,更何況我還知道那平貴人因何而死,既知因果,便更不怕了。”
萬春亭攢尖傘頂上的云紋掩映著綠樹翠蔭,阿木爾和珍貴人坐在亭中,投喂著清池里游動的荷包紅鯉,別有一番暢意。
阿木爾打量了下珍貴人所著的服飾:“我見貴人衣服上的圖案很像粵繡,莫不是兩廣女子?”
珍貴人掩口笑道:“瞧瞧,都忘了介紹我的來路了,我是打小就居住在廣東的,父親是吏部官員,閨名敏珈,年歲約莫虛長你一些。”
阿木爾詫異地問道:“你怎曉得我年歲?”
敏珈淺淺一笑:“太后的侄子是家姐的夫君,所以我家對宮中的情報掌握甚多,這次新晉嬪妃的背景呀,我早就聽長輩說了許多遍了。”
阿木爾意外之余倒也多了幾分好奇:“那貴人可否告知我其他三位的來歷,我也想聽個新鮮。”
敏珈食指尖輕撫著小指護甲:“分別有玲常在尚佳氏;太后娘家女順常在那拉氏,以及全妃的族妹成貴人鈕祜祿氏。”
阿木爾抿著唇,沉思片刻后說道:“全妃如今恩寵正盛,如日中天,當(dāng)下更是誕育了三公主,鈕祜祿一族為何還要再送女進宮?”
敏珈笑道:“自然是想趁熱打鐵,仿效當(dāng)年的蒙古后妃,霸居崇德五宮之景啊。”
阿木爾聽她說完,莫名的斂起了笑容,默不吭聲。
敏珈自覺方才言辭不妥,忙賠笑道:“哎呀,我都忘了妹妹追朔到百年前,和孝莊文皇太后還是遠親呢,瞧我這嘴,什么霸居,應(yīng)該叫寵冠才對。”
阿木爾連忙道:“姐姐多心了,我只是聽你提到三大福晉以及成貴人和全妃,頓時好生羨慕,畢竟她們在宮里都有個貼己的姊妹互相照應(yīng)。”
敏珈笑道:“進了這后宮,親姊妹為了爭奪恩寵,一樣形同陌路人,又何來什么貼己不貼己之說。就好比那平貴人與和妃,不也是親姊妹么。”
“什么?你是說那方才抬出去的貴人,與和妃是親姊妹!姐姐說知道平貴妃真正的死因,不知可否告知我內(nèi)情?”
敏珈淡然一笑,輕聲道:“妹妹,內(nèi)情一旦告知你,那咱倆日后,可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不錯,和妃與平貴人確實是同父異母的親姊妹,只不過這平貴人,妨了和妃的前程與榮寵,只得被痛恨下手,飲恨歸西罷了。”
“她倆同出一門,誰得寵,家族都能與有榮焉,何必要痛下殺手?”
“若只是皇帝的恩寵,和妃或許還能不予計較,問題出在那平貴人已懷有身孕。當(dāng)今圣上,膝下只有多羅貝勒一子,但多羅貝勒生性頑劣,將來一旦有其他皇子出生,皇帝必然會將他棄如敝屣。”
阿木爾了然:“原來如此,所以和妃為了穩(wěn)固她兒子的地位,不惜迫害自己親生妹妹,宮里人都說平貴人是暴死,那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
“具體細節(jié),只有那些被誣死的宮人知曉,不過我聽說平貴人死前,言語癲狂,手足無狀,總說自己遇邪撞鬼,最后也這么瘋魔暴死了。”
聽了敏珈的描述,阿木爾不禁唏噓:“姐姐,你我雖非同門同戶,但目前卻也都是寄人籬下,在和妃眼皮底下過活。俗話說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你我日后還得多多互相幫襯才行。”
敏珈端茶敬道:“妹妹能這么想,說明你也是個聰明人,日后我必坦誠相待。宮中歲月漫漫,若能有個知己,但也是一樁幸事。”
到底是個十五歲的閨女兒,聽了她的承諾,阿木爾一改繃了大半日的端莊顏色,頰邊的梨渦里滿溢著爽快的笑容。
“亭中的二位小主,娘娘經(jīng)過,還敢在那里喧嘩嬉笑,置若罔聞,速速出來行禮!”
阿木爾循聲望去,且見十?dāng)?shù)步開外,有一姝人攜了六七個婢子站在那里,那人著一身粉色緙絲梅蘭竹菊袷袍,內(nèi)飾月白色實地紗,外沿萬字蝙蝠花卉織錦緞。再端詳其頂,華發(fā)蘇髻之中插著一支點翠貝母鎏金步搖,整個人看起來乍是驚艷非常!
阿木爾雖不識得,但光看她這一身不俗的裝束,便也能推斷出她是個地位頗崇的人物,便趕忙與敏珈一起上前迎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