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途窮而思變
- 烽火紅棉
- 寒春生
- 1744字
- 2018-03-03 10:30:00
清秋送爽,天空湛藍,陽光很好,此時的汴梁城中已是人來人往。
中秋佳節即將到來,各色各樣的彩色花燈已紛紛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
菊花競相開放,擺滿了潘樓西街的街頭,一直延伸到了上陽路這邊。菊花雜色斑斕,供人們品評鑒賞。這些花爭奇斗艷,就如士子赴京趕考一般,依照慣例最后據說還要選出花魁狀元花魁榜眼來。
因為花會的緣故,汴梁這座老城仿佛回到了前朝,又重新煥發出生機和活力來,讓人們暫時忽略了城內城外隨處可見的兵丁甲士,忽視了五座城門處守衛盤查的苛刻,忘記了近年來沒完沒了的爭斗和殺戮,于亂世中找回了些許久違的喜悅和安慰。
此時,紅棉正站在耶律家花園里那座很高的能望得見大半個汴梁城的閣樓上,憑欄往西南方向望去。
隔著一處宅院和一片狹長的瓦市,能看到潘樓西街,那里有一塊不小的寬闊的空地。空地旁是汴梁城的武圣關爺廟,里頭供奉著武圣人關羽。
關爺廟正對面此刻正在搭建布置一座很高很大的臺子,幾十個人在高臺上爬上爬下忙碌著,據說花會比武將在那里舉行。
離上次見到洪升洪將軍已經有半個月時間了,而那次洪將軍派人到衙門找她也并沒有告訴她什么重要的情況。
紅棉想著,與其在這耶律府里頭百無聊賴心煩意亂,不如去找找洪將軍問問哥哥的情況,畢竟貴人多忘事,而且自己又離開了凌家井,來到這里。關于自己住進耶律府這件事并不方便讓洪將軍知道,所以有必要跑上一趟。
不巧的是,紅棉并沒有找到洪升,聽說洪將軍這幾日為了汴梁城的城防忙得腳不沾地。不過紅棉卻找到了專門替她調查紅石下落的那位洪升的手下。
此人見到紅棉,立馬就認出了她,“竇姑娘吧?剛才我還去凌家井找你呢,他們說你搬走了。”
“是不是我兄長有消息了?”紅棉露出緊張而焦急地神情。
對方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我托了很多人,輾轉查到了一些情況,可算是查到了你兄長竇紅石的名字,記錄顯示他從服役開始在徐世龍將軍帳下,而來被調入了李思齊的不對,因為功夫了得,做到了校尉之職。不過,前不久因為軍中內訌,他被李思齊砍了腦袋。所以,令兄長的記錄上畫了朱批,是已經過世的意思,恐怕——”
紅棉聽著眼淚就涌了出來,忍都忍不住,雖然她知道兄長兇多吉少,可真正聽到這壞消息讓人蓋棺定論的時候,又是不同的感受。腦袋里頭嗡嗡作響,周圍的聲音亂作一團。
她道了聲謝,便扭頭離開了,一邊拖著沉重的步子,一邊流著眼淚,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她在為竇家人難過,為祖父難過,為父母親難過,也為自己難過。
偌大的汴梁仿佛已經沒有了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
她想到自己的小侄兒青青和漂泊在外的嫂嫂,希望她們都能平平安安的生活,她想到去天目山尋她們,可是就這樣帶著一堆壞消息去嗎?她想到一個詞,家破人亡,這樣的詞竟然落到了她竇紅棉的頭上。
她不甘心。她有一腔的仇恨無處發泄,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走著、走著,碰壞了一個漂亮的兔子花燈,踩翻了幾盆嬌艷的秋菊,跌跌撞撞竟然走到了汴河邊上。
因為上游連日陰雨,汴水漲了很多,涼風吹來,波翻浪涌,水聲清越。在這煙波浩渺的汴河之上,舟船來來往往,運送著糧食貨物。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像極了她竇紅棉過去的生活。
但她知道,這這平靜的假象下面,隱藏著洶涌的暗濤,在一點點摧毀著她的生活。
該恨誰呢?紅驍是被官府和喇嘛殺害的,紅石是因為被朝廷征召入伍死去的,父親是幫助韓山童而死的。
該恨誰呢?可恨這個世道啊,這個黑白顛倒的世道。
在汴梁城喜氣洋洋地迎接中秋和花會的假象下面,是各方勢力的激烈角逐,人心利欲的風起云涌,無論是在落敗糜爛的潘樓東街,還是在繁華崇麗的潘樓西街,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汴城中的人們在用一種粉飾太平自我麻痹的方式,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和惶恐,但只要是夢總會醒的。
人只有什么都失去之后,才能真正了解那些苦難者,理解他們為什么會不顧一切地揭竿而起,為什么會豁出性命得去戰斗。
紅驍生來寬厚善良,希望過平靜的生活,卻一直忍辱負重憋屈地活著,直到死去;紅石自小心高狂傲,希望建功立業,卻被這亂世啃地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盧陽本是個隨性開朗的少年,也隨著歲月的打磨變了樣子。
曾經活潑單純的少年,一個個被迫卷進這亂糟糟的世道中,沒來得及想明白,便迎來了最后的結局。留在家鄉的人和背井離鄉的人,都以一種不體面的方式離開了人世。徒留活著的人一遍遍地自責、憑吊和悲憤。
紅棉想到陸昭,她仿佛理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