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后半夜的時候，紅棉跟著陸昭離開了凌家井的回頭客棧，乘著一輛馬車，徑直進(jìn)了上陽路耶律公子的府邸。紅棉很想問他買了那駝子手里的花會名額的人是否是他，但思來想去不知道如何開口，畢竟關(guān)于陸昭自己的事情，他什么都沒告訴她。

“我說陸昭啊，又是大半夜來，這幾天都跑哪兒去了，我以為你知難而退打道回府了呢——”耶律打趣道。他披著衣服，打著哈欠，睡眼惺忪，順勢伸出長長的手臂撈過陸昭身旁的紅棉，伏在她身上，說道：“柳青啊，他不來我這，你也不來——”話還沒說完，沒成想竟被陸昭用力一拽給拽到了一旁。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扭頭竟看到柳青站在自己的另一側(cè)瞅著他，頓時嚇了一跳。

柳青笑得前仰后合。

“這——這唱的是哪一出？”耶律指著紅棉對陸昭大聲道，“他、他是誰？”

“耶律，這是我妹子，暫時住在你這里。”陸昭對耶律道。

“你妹子？”耶律提過仆人手中的燈籠靠近紅棉，上下打量，紅棉眼睛被燈光閃得睜不開眼睛，瞇著眼睛看對方，卻看不清楚，只曉得這人是個胖子。

耶律嘖嘖感嘆道：“妹子啊，我還以為是個俊秀的小兄弟呢，怪哥哥我燈下不識人啊，抱歉啊抱歉。”說著拱手給紅棉行了個禮。

紅棉忙回禮，道：“無妨無妨。”

耶律湊到陸昭身邊，小聲道：“不會是親妹子吧？要不是親的，恐怕不妙。”

“什么意思？”陸昭不解。

“上次你走后我府上來了位女子，說是你陸昭的女人，硬要住在我這兒不走，你小子艷福不淺啊，口風(fēng)夠緊的，連我都瞞著。”耶律說罷饒有興味地把手搭在陸昭肩膀上，小聲在他耳邊笑道，“你帶這妹子來，恐怕得小心點。”

聲音雖小，但柳青和紅棉卻還是能聽見的。

“她叫什么？”陸昭看看紅棉，又看看柳青，見二人都感興趣地看著他，也沒理他們。

“金兒。”耶律道，“她說她叫金兒。我剛才派人去叫她了，怎么還沒來。”說著往一邊張望，“哦，來了。”

金兒——金兒？紅棉很是驚訝，難道是那個金兒？

她順著耶律張望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半月懸在西天，勾畫出庭院幽深的輪廓，一條游廊起伏曲折，游廊之上有兩盞昏黃的燈光，襯出幾個斑駁綽約的人影，正往這邊走來，能看出走在后面的一個人，衣衫飄逸，長發(fā)披肩，身姿婉約，如仙女兒下凡一般。

紅棉小心地扭頭偷瞧身旁的陸昭，只見他也在往那邊看，看不清楚那張臉上的表情和情緒。

這時陸昭竟然也回過頭來，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紅棉心頭有種莫名的滋味，就像讓人在心上撓了一下，有些緊張。她抿嘴沖著陸昭笑了笑，試圖掩藏那些未被梳理過的令人難堪的情緒。

陸昭卻沒有笑，臉色不太好，透著一股寒氣，一旁的柳青這時突然說道：“少爺，難道是她？怎么可能？”

“陸郎，真的是你——”悅耳的銀鈴般的聲音從幾步外傳過來，說話間一個黃衫女子便來到了眾人面前。

紅棉沒有猜錯，果真是那個同她一路同行的金兒。

那金兒絲毫沒有看一眼其他幾個男人，徑直來到了陸昭的面前，一把拽過陸昭的袖子，羞答答地說道：“陸郎，奴家找你找得好辛苦，可是把你尋著了。”

“你怎么在這里？”陸昭冷冷地說道，掙了掙金兒手中的衣袖，沒有掙脫，便由著她抓著。

“你忘了？我能掐會算呀。”金兒笑道，仍舊沒有理會其他人，“陸郎你不知道，你前腳離開大都，我后腳就到了，沒找到你，便又來汴梁。來汴梁的路上，還遇到了土匪，差點把性命丟在半路上呢。”

“我問的是，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蹤？”陸昭厲聲道。

耶律看看美人兒，又看看陸昭，察覺陸昭的語氣，也是嚴(yán)肅了起來。

金兒撇了撇嘴，松開了陸昭的衣袖，抓過自己的頭發(fā)不停地梳弄著，回答道：“那日在平江府，我無意中看到了你給耶律王爺?shù)臅拧覐娬{(diào)啊，是無意看到的。”

陸昭道，聲音很是嚴(yán)厲，“擅自離開周王府，很可能惹來麻煩，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

“無妨。周王府中的奴仆門客多如牛毛，不缺我這么一個小小的舞姬，平日里也常有人偷偷溜走，不用擔(dān)心。而且我都到這汴梁了，他們能奈我何？”金兒胸有成竹地答道。

“你尋我做什么？”陸昭又道。

“奴家在周王府中多年，見過的人物不計其數(shù)，但陸郎這般的人物卻是極少。那晚的事情之后，奴家的心思便一直都在陸郎身上。”金兒說到這里，面露羞澀，說起話來也格外的溫柔起來，“而且前些日子我義父張卦師出了點事故，連累到我，周王府是不能待了，奴家孤苦伶仃，沒有去處，便想到了陸郎你。”

“那晚發(fā)生什么了？”一邊兒的耶律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你不是說自己是他的夫人未婚妻嗎？”

“這怎么好開口——”金兒害羞地抿嘴笑道：“要是不這么說，恐怕不會得王爺收留招待，奴家到汴梁時這身上一枚銅板都不剩，也是沒有辦法，還望王爺您大人大量不要責(zé)怪才是。”

“你是——是竇姐姐？”在這當(dāng)口，金兒發(fā)現(xiàn)了角落里的紅棉。

話題和注意力瞬間被轉(zhuǎn)移到了紅棉的身上。

耶律和陸昭都盯著一臉尷尬的紅棉，“你們認(rèn)識？”耶律和陸昭同時問道。

紅棉點了點頭，“嗯，來汴梁的路上認(rèn)識的，金兒妹妹好——好久不見啊。”

“姐姐好。當(dāng)時竇姐姐很照顧我的，要不我可能還到不了汴梁城，見不著陸郎你呢。”金兒挽過陸昭的胳膊說道，“不過，竇姐姐你怎么會在這兒呀？”

“哦，我辦點事，真是巧啊。”紅棉指了指陸昭，對金兒道，“金兒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