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怎么回事？”陸昭坐在椅子上，手中攥著一只茶碗，并沒有喝的意思，茶水灑在手上也沒有留意。屋里沒有其他人，他問話的對象自然是正給他包扎傷口的金兒。

金兒心頭一驚，手上不由放慢了下來，嘴上卻不以為意道：“什么怎么回事？”

“一鳴要殺石九，我當初的命令是留活口。”陸昭冷笑道，“我不信這里頭沒你的事。當初在平江府，你就和一鳴相熟。”

金兒手頭上包扎完傷口，緩緩走到陸昭另一旁的椅子旁坐下，自顧倒了一碗茶，抿了抿嘴，說道：“不錯，的確是我。”

“為什么？”陸昭扭頭看她，皺眉道。

金兒同他的目光對視，平日里那身矯揉造作之氣蕩然無存，沒好氣道：“你還問我為什么？你明知道這個石九萬萬留不得，是個十分危險的人，卻為了那個竇紅棉置組織的安危于不顧，我和一鳴是在幫你下決定，這樣那丫頭要埋怨只會埋怨我們，與你無關。要不是你們橫插進來，一鳴或許有時間逃脫的。”

“如果你換作是我，你會怎么做？”陸昭眼神犀利地看著金兒。

金兒目光堅定，“我只知道，辦大事的人，都要把心腸弄得比石頭還要硬。”

陸昭搖搖頭，無奈地苦笑，“你不懂，你不理解竇家人對我的意義。”

金兒有些生氣，“我當然懂。竇家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就像你對我來說很重要一樣。我當然懂，只不過兒女私情在我們要做的大事面前微不足道，請你清醒一些。”

“金兒，你還是不懂，等有一天你有了無比在意的人，自然就懂了。”陸昭眼神中充滿悲傷，穆一鳴、竇紅石都是他的兄弟，而對于紅棉，他從未像這次一樣擔心掛念過。這本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對決，卻多了很多悲情和苦楚。

金兒本要反駁些什么，但她看陸昭整個人都不太好，自覺剛才話說重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身邊不斷有人離開，他們已經習慣了。那也意味著，這種悲傷會時不時地刺痛心靈。”對不起啊，我話說重了。我們商量一下未來怎么辦吧。“

陸昭閉目深深嘆了一口氣，”謝謝你，這次，我的確有些感情用事，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看樣子，你們兩個要把戲演下去了。“金兒道，”我擔心她——“

陸昭點頭，”她一定也明白。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石九手里的名單。“

”他會不會已經把名單交給那個樹海了？“金兒擔憂道。

陸昭搖搖頭，”都現在為止，那些人都好好的，說明石九還沒有交出名單。過去幾天不交，證明他并不相信那幾個特使，或者說他想要的那幾位特使給不了他。他一定在等待什么大人物。“

”希望紅棉那里能打探到一些消息。“金兒說道，一邊說一邊看陸昭的臉色。

”嗯。“陸昭哼了一聲，除此之外便再沒有說什么了。

石九房中，一個丫鬟正在給紅棉處理傷口。

因為失血的原因，紅棉臉色蒼白，咬著牙，大滴的汗水從額頭上淌了下來，很是痛苦。

待處理完傷口，因為虛脫的緣故，她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眉頭緊鎖。

”吱扭——“門開了，石九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個潔白的瓷碗，將其放在紅棉旁邊的幾案上。

紅棉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到石九，抿嘴笑了笑，略微正了正身體。

”來，把燕窩吃了，失血吃這個最好不過了。“石九敲了敲瓷碗，發出悅耳的鐺鐺聲。見紅棉胳膊不太方便，便端起碗來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氣，待涼一些了遞到紅棉嘴旁。見紅棉有些不好意思，裝作生氣的樣子，”幾年不見，跟大哥都生分了是不是？“

紅棉見紅石生氣，便張嘴吃下去，她看著眼前的人，想起過去自己生病時紅石和紅驍也會這樣味自己吃飯，心頭一暖，又想起死去的紅驍，眼圈便紅了，眼淚沒出息地涌了出來。

”怎么還哭了。“紅驍抹了抹紅棉掛著淚水的臉，沒好氣地說道，”沒出息。“

一邊喂飯，一邊兩句三句地聊了起來。紅棉跟紅石說起了紅驍，紅石聽罷又是一陣抽泣，過了好久兩人的心情才平復了一些。

”哥，你為什么要參加這個花會？“紅棉道，”這里很危險的。“

”你不也進來了？“紅石反問道。

”我是不得已，稀里糊涂跟陸少爺進來的，而且我只是個下人，你不同。“

”你跟哥說實話，你...真的已經跟了那個姓陸的了？“提到陸昭，紅石便一臉的憤怒。

紅棉無奈地點了點頭，”他待我很好，你不要為難他。“

紅石瞧著可憐兮兮的紅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不知道說什么好。

”哥，我們離開這里好嗎？“紅棉抓住紅石的胳膊，懇求他，”我跟你一起走，你不是不想我跟陸少爺嗎？我跟你走行嗎？“

”我不能走。“紅石語氣堅定，”我好不容易熬到了這一天，我不能走。“

紅棉一臉疑惑地看著他，”為什么？“

紅石抓住紅棉的手，我在手心，”好妹妹，你陪我留下來，過不了幾日，你便再也不用做下人了，我們都能過上體面的生活，好不好？

紅棉心里更是疑惑，”哥，這次花會朝廷做了手腳，是福是禍大家都不曉得，你清醒一些好嗎？我們偷偷離開這是非之地過平凡日子難道不好嗎？“

紅石猛地竟撒開了紅棉的手，語氣變得有些疏離，”我過夠平凡日子了。被人踩在腳下吐唾沫，被人當牛做馬驅使不當人看。紅棉，你相信大哥一次，再過幾日，要重要人物會來汴梁城親自接見哥哥，我們的苦日子就要到頭了。“

紅棉心中一驚，她想到陸昭說的那份紅石手中的重要名單，紅石一定是要用它做籌碼換取功名利祿。比朝廷特使還要重要的大人物，一旦擁有那份名單，對紅巾軍來說將是災難性的損失。

”哥，你知不知道，二哥死在了朝廷走狗的手里，他們是我們的仇人，我們與他們不共戴天。“紅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