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九打定主意要以身犯險，做拿魚鉤上的魚餌，蒙古人自是十分樂意，事情如果成了，皆大歡喜，如果敗了，也只不過損失了一個草民的性命，跟他們沒多大關系。是否能引出來那幕后之人，他們還是有些期待的。

對于石九，陸昭一行人的意見產生了分歧。大部分人都覺得石九此人太囂張了，敢公開同紅巾軍叫板示威，而且還手握著那么重要的機密，是萬萬留不得的，甚至當晚就要除之，多一晚就有一晚的危險。而包括陸昭在內的少數幾個人擔心這里頭是否有詐，而且因為竇家的這層關系，事情變得很復雜。

陸昭知道紅棉心里著急，他單獨跟紅棉說了幾句話，“紅棉，我知道你為難，你放心，我們只是活捉他，拿到那份密函，絕對不會傷他性命。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去見他，是在擔心我，擔心他通過你發現我。紅棉，難為你了。”

紅棉上前抓住陸昭的胳膊，神色有些激動，“你保證不會傷害他，對嗎？”

陸昭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紅棉，我保證，相信我。”

金兒站在門外，聽到二人的聲音，眉頭緊鎖，神色憂慮。

夜色漸濃，因為兇案曝光的原因，今夜汴梁的街市比往日要冷清一些，很多來湊熱鬧的人都在打道回府。而那石九卻偏偏囂張得很，竟然獨自出了潘樓。他并沒有在最熱鬧的瓦市駐足停留，而是徑直穿過瓦市，往潘樓東街的鬼市去了。

所謂鬼市，便是只在夜間出現的集市，做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買賣，攤位都是臨時擺出來的，分布在潘樓東街南面幽深曲折的條條暗巷子里頭，倒是安靜很多，很多買賣都在悄無聲息地進行。

石九一出潘樓，便被人盯上了，一路隨行到了鬼市。相對于熱鬧的瓦市，這里巷子縱橫，人少幽暗，倒是更加適合動手。蒙古人自然也派了人手暗中保護。

石九在鬼市兜兜轉轉，先是向一個老頭兒買了一袋東西，然后就進了一個少人的巷子，這巷子那一頭是花巷柳街所在。才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后有極快的腳步聲，然后從頭上竄下來兩個人影，擋在了他的面前。暗夜中，即使有人聽到這暗巷中的打斗聲，也不會自討沒趣管著閑事。

最后，石九被三人逼到了角落，兵器脫手，不得脫身。

兩個人上前擒住了他，就要移步，卻聽第三個人說道：“不必了，此人不用再留。”

“不是說要活捉嗎？”

“情況有變，就地了結。”那人說罷便將手中的寶劍抵在了石九的脖子上，“你小子怨不得別人，那么招搖，真是嫌命長啊。”說罷，就要了結。

這時，從角落里飛出一個人影，正是紅棉，她手中的劍光直沖了過來。那黑衣人大驚，只得反身迎戰，不過幾個回合之后，紅棉漸漸不敵，卻拼命要護住石九。黑衣人惱怒，招招奪命，紅棉被那人刺中右肩，疼痛難忍，但仍然堅持抵抗。

不想此時又有一人現身，卻是陸昭。這時，蒙古人安排的釘子也開始行動，天色很暗，他們并不曉得具體情況，只知道等人都出來了之后就來個甕中捉鱉。的確，此時出現的人也不少，是時候出手了。

在一片打斗中，陸昭為了救紅棉，為她擋了一刀。連他自己都沒有搞明白，今晚的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最終，一個黑衣人當場慘死，其他人被蒙古人派的人手團團圍住，最后一起被押回了潘樓。

潘樓二樓樓，燈火通明，異常安靜。幾位大人高高坐在上頭，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被按在地上，旁邊站著石九，還有陸昭和紅棉。

“哈哈哈哈，今夜可真是熱鬧，說說吧，怎么回事？”

沒人說話。

一個蒙古差官手中拿著一樣東西呈給了樹海。

竹貞大驚，“這...這不就是那個白鹿印章嗎？真的抓到了？”

樹海沒有理會他，將印章遞給了蘇古特，蘇古特看了看又遞給了扎西喇嘛。

“石九，你先說說，今晚怎么回事？”樹海道。

樹海點頭哈腰，“小人今夜去鬼市買了些阿芙蓉，沒想到被人跟蹤，要取小人性命。一開始是三個人，一個已經死了，另外兩個就是他們倆。”說罷，石九指了指堂中被綁起按住的男人。“然后，這位小兄弟冒了出來，貌似要救小人。在后來，這位公子現身，不曉得是要殺小人還是救小人。”石九看了看陸昭，皺了皺眉頭，他覺得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在心里一閃而去，不過并沒有在意。

“是陸公子。”樹海一臉玩味地盯著陸昭，“陸公子大晚上的是要去鬼市買什么東西嗎？”

“不瞞大人，小人是尾隨仆人來到鬼市的。”陸昭看了看身旁的紅棉。紅棉猛地扭頭看他，情緒很復雜。陸昭收回目光，并沒有跟她對視，而是面向樹海繼續道，“晚飯后，我瞧這奴仆神色恍惚，心中有鬼，便留了點心，沒想到她入夜便進了這鬼市，還跟人打斗。小人怕她被人殺害，便摻和了進來，幸好眾位差官趕到，否則不堪設想。”

一邊說，一邊按住手臂，樹海看到陸昭的胳膊上已浸染出一大片血色。

竹貞對陸昭道：“你是說你為了救一個奴仆，才到的鬼市受的傷？本官不信，為個仆人連命都不要了，這沒有道理。”

陸昭苦笑道：“大人說的是，單單一個仆人，小人的確不會放在心上。只是，這個仆人有些特殊。”說罷看向紅棉。紅棉盯著他，不知道他究竟會說些什么來圓這個謊。石九看不清紅棉的臉，卻很好奇為何此人要救他。

“說來聽聽。”竹貞道。

陸昭面露難色，嘆氣道：“哎，事到如今小人也只能坦白。這奴才本為女子，是小人在來汴梁的路上救下的，是小人最近討的新歡，如果扮成女子肯定會被夫人責罵，便扮作男子留在身邊。”大人要是不信，可以找人驗一驗，自然就明白了。

樹海上下打量紅棉，心中暗道，“原來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