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軒恒城。
大軍駐扎已經兩日了,國君趙凌暉依舊沒有想要進攻的意思,相反的是,他每天都在吟詩作對,喝酒為樂,仿佛就是來游山賞景的。
可是,任何一個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蔡國十五萬大軍駐扎此地絕非為了陪王伴駕,保護大王安危的。
緊隨十五萬蔡軍之后的,是那源源不斷運送而來的糧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行軍作戰的基本法則,可是,蔡軍卻一反常態,兵馬已動糧草后至,趙凌暉這個舉動讓很多人不明白,就連駐守軒恒城的將軍齊芳也不明白大王的意圖。
一車車的輜重糧草運抵軒恒城,看這個架勢,很有些大戰在即的味道。
此時,軒恒城中最好的一處宅邸,也就是齊芳的府內,趙凌暉正端坐于主位之上,看著下方長袖曼舞的那些女子。
這些二八年齡的女孩子身著輕薄衣物,襯托出身體那玲瓏凹凸的曼妙曲線,顯得很是有些旖旎的味道,卻又不顯得特別的庸俗。
齊芳率領一眾駐扎本地的將官坐在一側,此次入城大軍的將軍以及將官們坐在另一側。
趙凌暉一手端著玉質酒杯,一手持折扇,開開合合,看著輕羅曼舞女子們的眼神帶著欣賞的味道。
“齊將軍”趙凌暉輕輕啜飲一口杯中酒,眼神并沒有看向齊芳,而是依舊跟隨著那些女孩。
“末將在!”
“這幾日,對面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情況啊?”
趙凌暉口中所說的“對面”,指的自然是與軒恒城相對的文圖城。
“回稟大王,據城中的探子來報,近日來,文圖城守軍加強了戒備,而且經過一次三千人的增兵之后,于今日丑時再度增兵一千人,現在,文圖城中的守軍已經達到了三萬四千人。”
齊芳彎腰行禮,恭敬的回答趙凌暉的問話。
“嗯,不錯。”
“謝大王夸贊!”
“大軍十五萬屯扎于此,想必那文圖城守將已將這個消息通過加急文書送往了宋國的王宮,送到那位新王的手里,寡人很是期待,那位新王會怎么樣做。齊將軍,你覺得他會調動趙德古麾下軍隊嗎?”
“大王,末將不知。”齊芳緩緩說道。
趙凌暉對著下方揮了一下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各位將軍也是如此。”
“是,大王。”
曼舞麗人應聲退下,將軍們紛紛起身離開。
等到房內除了趙凌暉和齊芳之外沒有他人了,趙凌暉才將目光轉向后者。
“齊將軍,你對寡人不必藏著掖著的,大可以說出你的想法,也可以說出你心中的疑惑。”
“末將謹遵大王之命。”
齊芳對上關趙凌暉那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心中一驚,然后正了正身子,這才接著說:“大王,末將以為,這一次我大軍壓境,宋國新王會調動其他軍隊,但是絕對不會動趙德古的戍邊部隊。”
“哦?這是為何?”
“大王,這趙德古是宋國趙氏家族這一代的佼佼者,可以說是趙家的主事人之一,雖然年紀與臣相仿,但是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經手握一支精銳部隊,此人在戰場上身先士卒,手下的士兵們對他很是信賴,深得軍心。”
“嗯,這一點寡人也是知曉的。”
“大王,這趙家與白家的關系可謂是剪不斷理還亂,可謂是錯綜復雜,白家要仰仗著趙家來抵御北部的丁國,可是在用趙家人的時候常常會陷入疑慮,不用趙家,則宋國無人可堪大任,只好迫不得已而為之。”
齊芳條理清晰,遣詞謹慎。
“寡人曾聽先王說起過,這趙家與白家就像那手拿著一把無把之刀的士兵,不用這把刀吧,則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中無法生存,啟用這把刀吧,則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鋒利的刀刃傷到,可以說是很矛盾的。”
“大王,末將以為,白家與趙家定然會產生一場劇烈的沖突,這場沖突很有可能會改變宋國的未來,末將直覺認為,那個時候不會太遠。”
“齊將軍,你很有想法。”
“謝大王夸獎!末將只是一名武夫,見解粗鄙不已,在大王面前班門弄斧了。”
“齊將軍自謙了,寡人聽過齊將軍的一席話,對齊將軍的才學認知程度產生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齊將軍,寡人知你心中有疑惑,但講無妨。”
趙凌暉自己倒了一杯酒,示意齊芳也倒一杯,齊芳也倒了一杯。
“大王英明,末將卻有事情藏在心中,可末將不敢將其講出,今日大王允許末將提問,末將就將心中的疑惑說與大王聽。”
“喝完這杯酒再講。”
趙凌暉端起酒杯,齊芳緊忙端起,君臣二人一飲而盡。
“好酒啊,醇厚濃香,讓人意猶未盡。”
“大王說的是,這酒確是好酒,末將今日得以飲之,無比榮幸。”
“齊將軍,講吧。”
“是,大王。”齊芳神色嚴肅起來,“大王,末將有一事不明,大王既然將十五萬大軍駐扎在軒恒城,為何一鼓作氣進攻宋國呢?為何要讓那宋國有時間調兵遣將來文圖城,增強文圖城的防守呢?”
“齊將軍,寡人就對你直言相告吧,此次,寡人根本就不想攻打宋國。”
“不攻打宋國?大王,不打宋國,那大王是……”
“伐丁!”
趙凌暉的雙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伐丁?”
齊芳驚訝不已,他沒有料到趙凌暉居然要伐丁。
“齊將軍,你作為軒恒城的守將,自然是對宋國特別的關注,但是不要忘了,天下并不只有宋一個國,蔡國的周邊還有一個丁國。宋國,國君剛剛薨逝,繼位的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世子,而且對于軍權的掌控力十分不足,隨著這位宋國新王的繼位,這種情況還會愈演愈烈,而寡人就要在已經燃燒起來的薪柴上再加一把火。”
趙凌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陰沉,“根據獲得的最新消息,丁國現在也因為繼承人的人選問題而陷入了內亂,而且其混亂程度比宋國還要更甚一分,丁國國君上月初三生了一場大病,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一命嗚呼,瞄準國君之位的人自然是蠢蠢欲動起來,擁戴丁國世子周穎圖一派與擁戴丁國國君最寵愛的兒子周穎瑜一派的大臣們開始了明爭暗斗,斗爭越來越白熱化。”
“就在昨日,寡人接到消息,說那周穎瑜宴請周穎圖,在宴席間派刺客對其進行刺殺,但以失敗告終,周穎圖僥幸逃生,逃出來的周穎圖立刻聚集齊了兵馬準備復仇,而周穎瑜也集結了一支軍隊,雙方都在摩拳擦掌,從情勢來看,這一場內戰是不可避免的了。”
趙凌暉說到這里的時候,看了一眼齊芳。
“齊將軍,我大軍壓境,宋國必然要派兵馳援,白家忌憚于趙德古,故而只能夠派忠于王室的軍隊來增援,當援兵到達文圖城的時候,丁國應該開始了圍繞著王位的內戰,寡人之謀劃已成五成。”
“到那時,我蔡國大軍就可長驅直入蔡國,洗刷曾經之恥辱,丁國處于內戰,無暇他顧,就算是匆匆忙忙的組織抵抗,也不是我軍對手,丁國會向宋國求援,宋國作為回應,必然出兵,可是,宋國的軍隊已經調至文圖城,想要回師則需要時間,而我軍需要的,恰恰就是時間。”
“宋國那時就會命令趙德古出兵救援丁國,因為趙德古就駐扎在宋丁邊境,可以直接救援,不過,趙德古是否會出兵是一個變數,趙德古出兵,就會與我蔡軍兵鋒對上,實力必然遭到削弱,宋國王室與趙家的實力不相伯仲,經此削弱,趙家就會落于下風,以趙家幾位主事人的老謀深算,必然不會出兵,就算出兵,也只是象征性的,到了那個時候,我軍就勝券在握。”
趙凌暉聲音雖然依舊那么平靜,可是齊芳卻聽出了其中蘊藏著的興奮。
聽了趙凌暉的一席話,齊芳看向年輕的王的眼神變了,不單單的只有畏懼,還有一些尊敬。
“大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