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過后,預想中的敵人始終沒有出現,仿佛之前的聲音只是因為過度緊張而產生的錯覺一般。
但騎士并不認為那是錯覺,他相信自己的聽覺,也相信自己的判斷。
于是他往前緩緩走了幾步,自認為與廢墟停在了一個合適的距離,然后雙手持劍,一條腿往前移動半步并保持前傾,右手握緊劍柄沉默地將鋼劍高舉豎起,左手卻緊緊握著右手腕,諸多動作一氣呵成。
但騎士卻沒有立即動作,他在等待機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已經熄滅的大火被一陣狂風吹過再度復燃了起來,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灼燒著什么。
“刷刷刷…”
突然,一點不正常的物體移動聲出現,似乎覺得聲音太大了,聲音僅僅只出現一次就消散了,哪怕有別的聲音干擾卻也被騎士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不確定這是不是敵人在活動。
“撲通。”物體的碰撞聲傳來,敵人似乎犯了一個極為明顯的錯誤。
“轟!!!”
自上而下往左斜劈,只見白光一瞬,劍尖從頭頂瞬間觸碰到了地面,揮砍而出的無形劍氣攜帶著音爆與廢墟沖撞在一起,之后對撞產生的氣浪讓無盡的塵土飛揚,這些細小的顆粒此刻正在無序地飄散著。
在塵埃結束前,騎士沒有挪動一步,佇立在原地聆聽著敵人的動作。
一直等到塵埃落定且廢墟不再有什么異樣的聲音后騎士才上前觀察,可那里除了石塊垃圾外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了。
此時廢墟已從中間被劈成兩半,那截斷的一面已經融化,散發著焦融的味道,連帶著廢墟后面的街道也沒有幸免,整個石制的地面被無形的攻擊犁了一道溝壑。
“……”
騎士并不懂得怎樣探查敵人,就連發現羅馬諾和勞拉也只是恰好看見罷了,他能做到只有裁決敵人,做到無人敢侵犯為止。
克勞伯學院的建筑間隔還是太小了,他不敢使出全力,盡量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但就算如此,在剛才這一劈擊下除了騎士大部分人也活不下去。
對方可能早就被劈成渣了,但也有可能成功逃脫,沉吟過后騎士決定先去看望那個還留在原地的傷員。
他一拳打碎原本就破損不堪的建筑,來到最初下落的位置,火依舊在燃燒著,不過這并沒有影響到騎士的腳步,連停頓都欠奉,把攔路的灼燒物一腳踏滅,足以燒焦石頭的烈焰卻連他盔甲的外殼都燒不出一絲痕跡來。
望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麗人,因為血流的過多,她臉色猶如鉛白,凌亂的頭發漆黑的血汁更是把她襯托為女巫般的存在。
“死了么…”
知曉這個女人的身體狀態后希亥摩斯決定不再駐步停留,離開了這棟即將坍塌的火房,他現在要去拯救別人,沒空帶上一個死人。
這樣想著他往那片最鬧騰的區域走去。
“殿下,騎士長來了。”
“……”
伊恩沒有理會,自顧自的發愣,他瞄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莉莉絲并沒有和伊恩一樣沉寂下去,他要考慮的東西有很多,仆人不能總是站在原地聽候發落,常年照顧伊恩的經驗告訴她伊恩的行為是不可測的,誰也不知道會發什么什么,所以她來到窗前想知道伊恩到底在看什么。
跟隨著伊恩視線的觀望,她看見了一個身披黑袍臉戴面具的人也同樣在觀望他們。
而那人手中剛剛捏死一位士兵,呲射的血花才染上沒多久,對視中黑袍人身體上端部位突然伸出一截干枯的手臂,那臂膀很怪異,不像是人的手,黑炭似的細長指尖對準了他們。
驚悚!
莉莉絲下意識抱起還處在呆愣中的伊恩,立刻離開窗戶旁,然后她就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一塊石頭死死地鑲嵌在天花板上,再接著地板下突然一震,墻壁破裂的悶響讓她來不及想多余的事。
太快了!
扭轉身子,重新回到窗前,莉莉絲抱著伊恩直接跳了下去,即使又加了一個人的重量她的腳尖著地的聲音也很小,還不如石子掉落聲大。
就在莉莉絲以為躲過一劫的時候,身后的墻壁突然炸裂,碎石四濺,將她砸倒在地,鮮血自后腦勺流出,眩暈感彌漫腦海。
“你沒有那么強。”疲憊無力的身體是這樣告訴她的。
“殿下…”
莉莉絲眼望著伊恩脫手而出后頭部直接砸在地上,發出碰撞的聲響,擔心地說道。
接著,一道尖細刺耳的怪異怒吼打斷了她,“愚物,死!”
像是披著黑袍的怪物向她奔跑過來,從腳底的視角看去,原本就異常聳立的軀體顯得更加高大,莉莉絲以為自己要死時,黑袍人并沒有就此停下腳步,而是略過她來到了伊恩面前。
她扭頭再次看向伊恩,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綠油油的東西背對著伊恩站在前面。
可那,不是地精嗎?
腰桿挺得筆直的地精雙臂平攤開來就像是在護衛殿下一樣,淡漠的視線完全不像是活著的地精能表現出來的情緒,黑袍人也是因為這樣才停止行動的。
“被愚物所污濁,賜予你,死亡。”
寬大的手掌握去,看樣子是想捏死那只地精,而那只地精居然無動于衷,一動也不動。
“殿下,快跑!!”莉莉絲幾乎是竭盡全力喊出這句話。
她不知道卑劣的地精為什么會出現在這,但如果不盡快逃掉的話下一個死的就是伊恩。
伊恩聽到這聲喊叫后依然無動于衷,他稚嫩的右手一直保持著抬起卻不動的微妙動作,這時莉莉絲才注意到地精身后有一根肚臍帶一樣的東西是和伊恩相連的。
“這是什么?”
還沒等她細想黑袍人已經捏了上去,那厚重的手掌如鉗子一般掐住瘦弱地精的頭顱,顯然是想像學微笑先生那樣單手掐爆頭顱。
地精的頭被擠壓的略微陷入,但地精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就在它即將被掐爆腦袋的時候,它膨脹了。
水還是什么不知名液體在地精體內涌出,地精的身體正在膨脹,變得鼓鼓的,黑袍人的手無法再握住那光滑膩人綠色皮膚,充氣一樣的肉體包裹著他與這片土地,和所有氣球的歸宿一樣。
“嘭!!”
它爆掉了,連同伊恩和莉莉絲一起,周圍的建筑都被淹沒在這血肉的洪流中。
莉莉絲只覺得惡心的想吐,一只地精長到了比樓房還高的地步,她當然知道現在自己正處在地精爆炸后所形成的血漿中,那刺鼻的腥味無時不刻不在折磨著她的味覺。
過了許久,血肉變干變小,她得以掙脫出來,四處觀望過后,發現那個黑袍人卻沒了。
“殿下?”
伊恩也不見了蹤影。
…………
教廷,幾名穿著神職人員服飾的士兵正在押送犯人,他們鉗制著犯人的手,準備把這個罪惡之人丟到牢里。
犯人是一名青年,他不知道自己會被做什么,送去哪里,只是不斷的徒勞掙扎著,“放開我,聽到沒有,放開我!”
很快,他們一行在經過看守地牢的守衛確認后順利進入地牢里。
到了地牢,他們點了把火,照亮了里面臟亂的環境,難以想象干凈整潔富麗堂皇的教廷下會有這樣一個藏污納垢之地,看到燈火的照明頓時無數犯人醒來,看著衣裝還算整潔的青年紛紛伸出自己那骯臟污濁不堪的手擺弄著。
這里的罪犯不是在民間罪大惡極之人就是侮辱教廷公然挑釁權威的無法無天之輩。
“來我這吧,小子,我這里好,我會好好疼愛你的,嘿嘿。”
青年停止掙扎,他想看看是誰這么和藹可親。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張菊花似的老臉,皺紋多的跟樹皮一樣的老頭,猥瑣不堪的注視著他。
“來我這,別聽那個老東西說的,他那里縮的已經和沒有一樣了,我這個更大,來我這吧。”
接著又有一個中年油膩男子譏笑道。
這似乎引起了囚犯們的熱情,大家都相繼介紹自己,似乎很像看他臉上露出丑態并以此為樂。
任憑他們怎么叫喊士兵們也沒有制止的意思,不過該辦的流程還是要照辦,將青年領到了牢房的深處,那里有唯二的兩間空著的牢房。
“滾吧。”
早就看青年不爽的士兵把牢門打開后一腳踹在了對方的后背上,這讓他吃了一地的土。
“竟敢侮辱我們最敬愛的圣騎士大人,真是不知死活!”
說完揚長而去。
待到入口緊閉后,火焰很快被熄滅,他們要忍受一段時間的窒息感,青年卡文的手解放了后立即扶正身子,吐了幾口嘴里的沙子,但卻意外吐出來了一個小塊的異物,這周圍的黑暗與那剛剛停下來的囚犯的呼喊聲并沒有另他心里的火花撲滅,正相反的是他熱血澎湃。
“終于能擺脫束縛了!”
手里拿著的鑰匙使他有了逃離這里的信心,卡文也沒想到經過自己的一番請求賣慘后凱瑟琳居然會見他可憐主動要求放他回去。
但這一切依然需要流程,總不能無緣無故的放走一個重要人物,于是他和凱瑟琳說了自己的想法,先犯事被關進牢獄里,凱瑟琳則提前給他牢房的鑰匙。
就這樣才有了之前那一幕,而現在卡文正準備逃脫,他把鑰匙放置在鎖上。
扭一下,沒開?
弄錯了方向嗎,再來一次,他這樣想著,可他換了一個方向還不對,周圍又太黑暗了他根本看不清哪把鑰匙才是解開自己這道門的。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而自己弄出來的聲音很快就就被有心人察覺到了。
“喂,兄弟,你是不是有鑰匙,能不能帶我一塊跑路啊?”
這時,旁邊的牢房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
“不,我沒有。”卡文義正言辭的說道。
“別裝了,我知道你有,我都聽到了,那美妙的聲音在我夢中回響了無數次!”
那人聽了后好像很憤怒,狠狠地錘了一下鐵欄桿,不過隨后就可憐兮兮道:“我已經在這里呆了10年了,兄弟,幫幫我吧,我家的母親很老才生的我,現在恐怕,快不行了…嗚嗚…嗚……”
卡文心下一沉,考慮要不要帶上這人,但轉念一想,凱瑟琳說過這里的囚犯都不值得信任,于是他換了把鑰匙繼續摸索著。
“我知道教廷的資產藏在哪,你把我放出來了,然后咱們一起挖出來,你和我對半分,怎么樣?”那人又換了套說辭。
“………”
卡文并沒有回答,他抓緊時間擺弄鑰匙,他知道自己其實是已經用過了鑰匙本身的數量,“奇怪,怎么還不開。”
見利誘不成,對面的牢房突然傳出來一聲大叫:“吃排泄物的家伙們呢,你們看管的罪犯要跑了,快來啊,混蛋們!!”
這一聲叫喊吵醒了本來要昏昏欲睡的囚犯們,他們也同樣跟著喊了起來,但大多數都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其中有些充數的只會啊啊的叫喊。
不過可惜的是地牢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誰讓他們以前叫的這么大聲的,現在好了,一丁點聲音都傳不到守衛那里去。
聽著鑰匙開門的聲音,有人實在忍不住了,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照亮了卡文那一間鐵籠,卡文心下一沉,所有罪犯現在都斂聲屏息,一雙雙猩紅的瞳目專注地盯著他,那是垂涎的眼神,如饑餓許久的野獸看向一大塊肥肉的眼神。
咔嚓!
終于,門開了,卡文急忙跑出去,他片刻都不想留在這個如同煉獄般的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