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李氏給張小胖喂下了半碗大米粥，順手用手帕把張小胖嘴角的米粒抹去，站起身離開。

張小胖閉上眼睛，眼角有兩滴清淚滾落衣襟，喃喃說到，“媽媽！”

張李氏似乎聽到了什么，疑惑的轉頭看去，發現張小胖好像已經半躺著睡著了。

吃過飯，張老五去江里打魚，張李氏從箱底翻出一些粗布，出門去找裁縫給張小胖做衣服，張小妮去到西邊房子里織布，時不時到正屋來看看張小胖，以防有什么意外。

張小胖恢復的很快，睡了一上午后，中午就能自己端碗吃飯，下午就能搬椅子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聽張小妮在西邊房子里織布的唧唧聲音。

晚上，張老五把竹塌和被褥搬到西邊寬敞的織布房里，對張小胖說，“先生，先委屈你住這里吧？”

“大叔，叫小胖吧，叫先生怪別扭的。這是我第五次說了。”張小胖糾正著。

“慢慢改，慢慢改。”張老五隨口應著。

寒夜過去，陽光重臨大地，新的一天再次到來。

張老五一大早出去，捕了一袋子魚回來，吃過飯后便帶著張小妮去了集市賣魚。

張李氏則去了村后邊的小菜園子打理菜地。

張小胖穿著張李氏新做回來的粗布衣衫，在院子里坐了半晌，覺得實在無聊，便關了院門，在村子里閑逛。

男人們不是打魚就是趕集賣魚去了，女人們要么紡織要么在地里干活，大點的孩子在村東頭的小學堂里念書，村子里便只剩下老婦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納著鞋底、扯著閑篇，小孩子們則嘻嘻哈哈追逐著玩耍。

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孩子看到張小胖從學堂那邊走過來，怯生生地問，“叔叔，你是誰啊，我們怎么沒見過你？”

“我啊，叫張小胖，從江上來的。”張小胖向江邊方向看了一眼，慢慢地回答。

“騙人，大人們說，你是五大爺撿回來的。”一個手舉彈弓的半大孩子瞇著眼睛打完了樹上的鳥，扭過頭來說。

“是么？也對啊，我是被撿回來的。”張小胖看著歪頭斜眼的小孩子，莫名地有些開心。

“去，去，一邊玩去。”屋檐下的一位老婦人掄起了蘆葦拐杖，佯裝發怒，驅散了小孩子，慈祥地說，“后生，來，坐這兒歇歇。”

“唉。”張小胖答應著，也不嫌臟，在黑黑的柳木樁上坐了下來。

閑聊中，張小胖了解到，張老五有四個姐姐都嫁了外村，兩個老人也已經過世，如今只剩一家三口，守著祖屋。

張家村靠著溧江捕魚，又種些地，雖然不是很富足，一村子人生活倒也安生自在。

看著陽光已臨頭頂，老婦人們回家做飯，張小胖也踱回了張老五家。

張老五和張小妮還沒有回來，張李氏著急的站在院子門口，正在東張西望，看到張小胖從村子里出來，暗暗松了一口氣。

打過招呼，張李氏回屋做飯，張小胖跟著走回院里，繼續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張李氏做好飯時，張老五和張小妮高興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想來是今天的魚賣的不錯。

吃過飯，張小胖犯困，回屋睡覺去了。張老五休息了一會兒，又去江中捕魚，張李氏和張小妮則去到地里干活。

日子很平淡地過著。每天早上，張老五都會早早去捕魚，上午帶張小妮到集市賣魚，下午繼續捕魚。

張李氏不是在地里忙活就是織布，張小妮上午跟著張老五去賣魚，下午跟著張李氏打幫手。

張小胖有時在院子曬太陽，有時在村里閑逛，更多時候站在學堂外聽老先生講課，聽孩子們抑揚頓挫的誦讀古文。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七八天，一天早飯時，已經瘦了一圈的張小胖說，“大叔，我跟你學捕魚吧。我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覺得這里挺好的，暫時不想走了。”

張老五有些意外，很快看了張李氏一眼，心想，“前幾日，你還給我叨叨著，家里沒有個男勞力不行，張小胖很是憨厚老實，要想把他留下來。現在好了，人家自己愿意留下來了，你倒是接話啊。”

“好……這樣挺好，小妮也多個哥哥照顧不是？”張李氏內心欣喜若狂，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忍得臉色微微發紅。

“挺好，挺好。”張老五和張小妮也趕忙附和著答應。

張小胖就這樣留了下來，跟著張老五學習捕魚，跟著張李氏學習種地和擺弄菜地。

張小胖學的很快，一個月以后，張老五就不用起早貪黑的捕魚了，家里的菜地也變得越來越齊整了。

空閑下來后，張小胖一早一晚都會到村后的小樹林跑步，人也變得越來越精神。

村子里的村民都羨慕地對張老五和張李氏說，你家真是集了幾輩子的福啊，撿來這么好的一個小伙子。

張小胖殺魚的手藝也是跟張老五慢慢學的，不過很快就超過張老五，越來越好，下刀很準，同一個地方，從來不用兩刀。

張小妮注意到張小胖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和家里不一樣的殺魚刀，大小差不多，像是鐵的，又像是石的，且有玉的淡淡光澤，最主要的是藏在袖子里，從不離手。

好奇心驅使，張小妮有次就打趣似的問張小胖，“從哪里弄這樣一把四不像的破刀”。

張小胖想了想，迎著張小妮促狹的目光說:“在江里撿的，放在袖子里，睡覺安心。”

張小妮甩了甩齊腰的長辮子，笑了，“咱們這窮地方，一年半載都不會來一次強盜，安生著呢。”

張小胖笑了笑，低著頭繼續殺魚。

張小胖從來不去集市，空下來的時候經常會去學堂里聽老先生教書，有時也會站在江邊長時間發呆。

在張小胖在江邊發呆時，村民們有時會悄悄的議論。

“唉，小胖站在那里，很像一尊佛哦。”

“哪里？明明像一把開刃的魚刀。”

“瞎說。就是一個文氣的書生仔哦。”

日子過得很快，秋葉藏進了泥土，兩場小雪下完，有綠色的草芽從地里鉆了出來。一名仙人從溧江上游踩著長劍飛來，選走了兩名有潛質的半大孩子，村子里頗是熱鬧了一陣子。

張小胖在江邊看著仙人帶著兩個孩子飛走，若有所思，少有的沒有準時回家吃飯。

張小妮在村口喊了好幾聲，才驚醒了張小胖。

綠草茂盛后再次枯萎，雪花再次飛起時，村子里有傳言說，張小胖和張小妮要成家了。

一年多的時間里，在一個桌上吃飯，在一個院子里生活，情愫不由自主的生長，終于要開花結果了。

張老五和張李氏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借助過年的喜氣，讓張小胖和張小妮拜堂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