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牧原
- 刀舞輪回
- 田園白丁
- 3347字
- 2019-11-03 11:16:43
溧江很長,有五千多里,起源于南湖郡地勢險要的賀驚山,蜿蜒曲折,有兩千里流經南湖郡,還有三千多里流經濱江郡。
在普通村民眼中,濱江郡的溧江兩岸,除去最下游的鐵牛山,向上還有六股強盜盤距,共有七個強盜團伙。
在一場小雪后,年輕的漁夫張小胖殺上鐵牛山,滅了強盜首領,后又被天宗清衍宗仙人龔常東擊落溧江,粉身碎骨。
而在一些人眼里,卻不這么看。一名凝氣九層左右的年輕修士,不會這么死去的?;钜娙?,死要見尸,聰明如龔常東、知洪、舒書梅、何缺等都沒有停手,繼續尋找著張小胖的蹤跡。
日子過得很快,七天過去了。這一天天還沒亮,何缺就收到消息,東陽縣西三百里外白杜縣白杜山五名山主被殺。
荒山之上,老樹沒有幾棵,雜草干枯,五名山主露著不可置信的神色倒成一個圓形,手中的兵器折斷,胸口中刀,無血流出。
何缺神色凝重地站在荒山上,若有所思。
沒多久,就有捕快報來消息。
半夜時,附近的村民開始聽到山主們囂張的笑聲,躲在家里不敢出門,然后聽到有神秘的梟叫和佛號,心神頗為惶恐,最后又聽到了山主們驚恐的慘叫。
捕快路炫發現有三丈白布掛于后山大樹之上,歷數五名山主官盜勾結殺人越貨等十五種罪行,便帶著何缺前去查看。
何缺一怒之下上奏舒書梅,直接拿掉了白杜縣縣令和捕頭的官帽,就地審問下獄。
五天后,毛岐山兩名頭領死于妓院,寫著罪狀的白布被置于縣衙門口石獅子頭上。
四天后,落洪山三名山主解散山門弟子,跪于縣衙門口自首。
六天后,何缺接到密報,蘆清島島主準備帶人搶劫縣衙后逃跑,帶領捕快在縣衙外把蘆清島一伙一網打盡。
兩天后深夜,至幽山山主帶領十二名門人搶劫漁村,被一名胖胖的少年用殺魚刀全部殺死。
三天后,溧江江面上,一名胖胖的漁夫架著漁船靠近了一葉島,附近的漁民聽到島上發生了激烈的搏斗,隨后,一葉島眾人駕船向趕到的官兵投降。
官兵走后不久,有漁民看到一名胖胖的少年如同一只雄鷹從水面飛掠而過,飛入了黃陂山。
一個月之內,龔常東和知洪每次都晚一步趕到,很是郁悶。
這一天,從云萊山參賽回來的清衍宗蒲云峰峰主李元峰和覺升寺圓止大師帶領眾弟子聯袂拜訪了濱江郡郡主舒書梅。
郡主府內,舒玉翡坐在了舒書梅身邊,主動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是舒書梅侄女身份。
年輕弟子們這才知道,清衍宗宗主徒弟的世俗身份如此之高,竟然是昆洛帝國五大家族之一舒家家主的掌上明珠。
白紗遮面的清麗女子聽著三名長輩對張小胖的評述,以及要如何布局捉拿魔徒歸案,終于忍不住提前離開。
晚霞渲染西天,庭院籠罩在迷離的彩色光線里。
雍容華貴的夫人挽著舒玉翡的手臂,站在池塘邊的玉石欄桿邊,輕聲點評著魚兒們漂亮的游姿。
身后的涼亭內,身穿白色衣衫的舒書梅陪著一名只有左臂的黑衣中年人品茶。
藍色便衣的何缺從側門快步走來,躬身施禮,“大人這么急招呼屬下回來,定有大事,請吩咐?!?
“坐下來慢慢說?!笔鏁氛辛苏惺?,示意何缺坐下。
何缺在空著的竹藤椅上坐下,自己拿起白瓷的茶壺倒了一杯茶。
“我這朋友從北方來,有一些疑問需要問你。”舒書梅指了指桌上的牛皮色密檔,上面寫有“張小胖”三個字。
“你親自書寫的密檔內,張小胖在打傷大部分強盜時,不使用殺魚刀,而使用拳腳,每一擊都落在脖頸、胸骨、脊柱、膝骨等四個關鍵筋脈部位,使人暈厥或失去抵抗之力,又不致命??墒菍嵡椋恳只蛴兴刂??”黑衣中年人紅潤的臉上有些淡淡的笑意。
“這是屬下和下屬捕快們親眼所見,不敢杜撰,蒙騙帝國?!焙稳逼届o的回答。
“你可曾漏掉了左肋這個部位未寫?”黑衣中年人突然嚴厲地盯著何缺,如同嗜血的黑熊。
明顯帶著鐵血之氣的境界碾壓,何缺一時失神,慌亂地看了舒書梅一眼。
“這是我很好的朋友,你據實回復就好?!笔鏁伏c了點頭,示意信得過。
“屬下失職,確實有。只是比較隱蔽,只有屬下一人察覺。因為看到過一次暗影衛大人們出手,所以不敢寫上。怕引起上峰猜疑,給郡守大人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屬下就私自做主,只寫了四個部位?!焙稳逼鹕?,躬身回復,準備忍受處罰。
“牧原!小影!你果然活著?!焙谝轮心耆嗣偷啬笏榱耸种械牟璞L身而起,撞碎了茶桌,破空向西南方飛馳而去。
忍受著飛濺而來的茶水和碎木塊,何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動不動,愣愣地站著。
“哎……可憐的翡兒。”舒書梅長嘆一口氣,站了起來,“溧江要起大風了!何缺,你立了大功,有人會記著你。盡量護著張小胖就好?!?
何缺摸了一把臉上的茶水,看了一眼滿臉嚴峻之色的舒書梅,施禮后,轉身離開。
舒玉翡已經趴在華貴夫人的肩上痛苦失聲。
暗影衛是昆洛帝國手中的刺殺利器,全部選自有潛質的孤兒,自小被灌輸的是“時刻準備為國死為民亡”的念頭。
每一名暗影衛在十七歲前都會被帝國用珍貴藥劑浸泡灌服,強行提升修為到凝氣九層,然后投入戰爭。
能夠熬到凝氣九層的十七歲暗影衛,百不存一。
熬不下來的暗影衛,一半已經永遠死去,剩下的都會成為各個軍營的最勇敢死士。
千年以來的經驗顯示,暗影衛一生不能突破筑基,也絕活不過二十五歲。
而這恰恰就是清衍宗和舒家反對自己喜歡那個胖小子的主要原因。
舒玉翡仿佛再次回到了一年半前,那是春夏之交,舒玉翡凝氣九層,告別師父,下山歷練。
南方氣候宜人,風景秀麗,青山綠水,少女留戀忘返。
世間多事,路見不平,少女拔劍相助,闖出飄渺仙子稱號,助人為樂,內心歡喜。
舒家擔心少女安危,秘密動用軍營關系,調動暗影衛秘密相護。
南湖郡多山,少女聰明伶俐,看罷風景,游歷完世間,設計謀擺脫長輩跟隨,獨自進入深山古木山林歷練。
搏殺惡狼猛虎,貪看險峰美景,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危險不期而遇,密林深處,妖蜂蜂擁而出,少女長劍揮舞,斬落無數,然而,人力有所盡,妖蜂無限,少女危險至極。
厚厚的枯枝敗葉之下,突然滾出一個胖乎乎的少年,短刀揮舞如風,打敗蜂群,血戰蜂王,蜂王死,妖蜂退。
疲憊的少女一邊給滿身是血的少年清理傷口一邊問,“你為什么救我?”
少年咧開嘴笑了,左半邊臉淤腫的很難看,“我們頭兒收了人家的錢,讓我來賣命?!?
少女看著少年的臉,笑了,“這臉腫的真難看?!?
笑顏如花,迷了少年的眼,少年說,“你長的真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
“牧原。”
有少年在的日子不再孤單,探險的路上總有少年沖鋒在前。
在蒲公英飛翔的山坡上嬉戲,在危險的山林捕殺猛獸,情愫漸漸蔓延。
有一天,蒲公英飄滿山坡,少年躺在青色的草地上,“我可以叫你翡么?”
少女坐在旁邊,黑發隨風拂過她光潔的面額,“為什么呢?”
“因為我喜歡你呀?!?
“才不要呢?”少女羞紅了臉,跑開了。
白色的身影在草地上掠過,好聽的聲音如同風中的銀鈴。
毒蛇嶺上,少男少女聯手,刀劍飛舞,逼退水浪般涌來的蛇群。
南方多雨,在一個昏暗的夜晚,少女病了。在一頭餓狼的跟蹤下,少年背著少女走過幾十里山路,終于找到了一座涼亭避雨。
少年安置好了少女,昂起頭,走下涼亭,拼命殺死惡狼,累到在涼亭臺階上。
臨分手的前一天,深入山林腹地,一副參天塔松躍入眼簾。
少女說,這塔松氣勢凜天,我想把它畫下來,留作紀念。
少年說,只要你喜歡就好。
兩人在山林里觀賞了一整天。
然后,在三丈方圓的山石之上,少女心神沉凝,鋪開錦紗,狼豪揮起,筆舞如風,巨樹成形,少女要借畫畫破鏡。
腥風悄悄彌漫山林,少年默默走下山石,向山林走去,鋼刀在狼群中揮舞,血色在山坡和綠樹上流淌。
參天巨松在眼前閃亮,少女終于從專注中醒來,聽到了山林內群狼的嘶吼,停止了即將成功的破鏡。
塔松之前,胖胖的少年微微昂著頭,堅定的站立,鋼刀斜指,鮮血順著衣襟流淌。
青黑色的狼群低低嘶吼著,不敢上前,也不肯后退。
僵持的狼群在等待著少年倒下,成為它們的食物。
少女的淚水順著明亮的面額流下,長劍出鞘,流水般的劍影刺透了頭狼的頭顱,群狼退去。
少年笑著倒下。
少女抱著淌血的少年,流著淚說:“我以后絕不在畫畫?!?
少年弱弱地說:“傻瓜,你的畫像你的人一樣美麗漂亮,我喜歡?!?
少女說:“那我以后就只為你畫畫。”
少年笑著說:“你真傻。我說喜歡你,只是逗你開心,不能當真的。我終究活不過二十五歲啊?!?
整個夏天,少年都陪著少女在密林中歷練,可就在畫完這幅畫第二天,一只黑色的迅鷹飛落少年肩頭,戰爭來臨了。
為了心中的夢想,少年義無反顧地告別流淚的少女,奔赴戰場。
少女就這樣失去了少年。
站在后花園的涼亭內,望著西方的天空,舒玉翡默默地想著,“原,你知道么?那副參天塔松圖是我的最后一副畫,沒有你,我還能畫什么呢?你就是那棵頂天立地的巨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