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當主播了。”

就在成峰打算偷偷地關掉視頻連接的時候，本應該醉臥酒桌的C哥忽然整個身體彈了起來，身上的肉一顫一顫的，醉眼惺忪地對著他如是說道。

‘大鍋，你詐尸啊……’

這世上難得有什么事情能嚇到他，C哥很幸運地占了其中好幾件。

“咳咳，怎么說？”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和一些，也沒工夫跟萱萱解釋了，C哥的形象已經這樣了，接著往下看吧，說不定還有轉機。

“沒什么，就是這碗飯吃著沒味兒。”

C哥倒是看得很開，反而指點起江山來了。

“干直播能火多久，又不是什么明星，有頭腦的主播都會在自己最火的時候想好后路，是一頭扎進娛樂染缸，還是急流勇退，都要做好規劃。”

“就說那些小鮮肉吧，現在能靠炒作有那么幾億，就說幾千萬吧，那么些粉絲。但是一直沒有作品的話，等幾年他們年老色衰的你看看，有誰還粉他。粉絲粉偶像就像是永遠喜歡小姑娘的老爺們似的，她們永遠喜歡的只有‘小’鮮肉，‘小’奶狗。”

“對著呢。”

成峰笑瞇瞇地看著他，心里卻在狂汗，這人是怎么做到東坎一句，西坎一句的呢。

“我們干直播的比他們都不如，”C哥自嘲地一笑，舉起酒杯說：“娛樂圈競爭已經這么激烈了，人數更多的直播圈又有幾個人能擠進去？”

“我是沒啥希望了。”

他使勁嘬了一口，發出一聲嘆息。

“我小時候就想當個大明星，但我媽說大明星得多才多藝，所以我學了琴棋書畫，雖然樣樣稀松。然后我媽又說當咱就當一個讓人尊敬的大藝術家，那還得有學識，有涵養。所以她不允許我去考藝考，只能正常讀大學，然后找機會再進娛樂圈。我都照辦了。”

“最后，我就成了一個每天賣笑為生的主播，呵呵。”

他再次舉起杯，一飲而盡。

“你說可笑不可笑。”

未及成峰接話，他又繼續說道。

“本來，明星夢嘛，誰都做過，現在縱店影視城外面那么多等通告的群演，他們那個沒做過明星夢？我還算幸運，至少我靠直播還能養活自己。”

一陣壓抑的沉默。

見他抿著嘴不說話，成峰很好地扮演了自己捧哏和傾聽者的身份，低頭一看，萱萱那邊也沒切斷視頻連接，似乎也在側耳傾聽，當然，她只能傾聽，因為成峰也剝奪了她發言的權利。

“我剛才說我讀的是普通大學對吧。”

C哥忽然閉著眼睛開口問道。

“是這樣。”

“我好像從沒講過我的感情經歷吧，今兒我就破例講講。”

成峰心尖一聳，暗道：‘肉戲來了。’

“我高中的時候交往過一個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個。她算是我的發小吧，我們從小學就開始認識，但結緣可能更早，當時上學隨片兒分，我們是一個幼兒園的，一直到高中，我們都在一個班里，這倒是很罕見的。”

“現在想想，這么多年我還真是一直都不了解她。”

“我們之間的感情很奇怪，上了高中，她說周圍的同學都談戀愛了，她也想，所以找我試試。正好我也一直對她有些朦朧的好感，就答應了。那時候，我還不是很胖，在籃球校隊里還能當個中鋒啥的。別笑！”

成峰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咱也沒笑……出聲來啊，他閉著眼睛怎么聽到的。

故事還得接著講。

“我們跟普通情侶一樣說笑、牽手、接吻，中午一起吃飯，放學我送她回家。她爸媽都很喜歡我，幾乎是把我當成女婿了的。但我到現在也都不清楚，她跟我交往，究竟是想找個男朋友，還是像找我當男朋友……”

“我倆以前上興趣班都是一起報的，她喜歡唱歌，所以想考音樂學院。我當時就打算看她報什么城市，我就跟著過去。她報了首都音樂學院，我就三個志愿都報了天都的大學，結果……”

‘沒考上？’

成峰含腮挑眉，這個結果倒是不難猜，所以他的病是舊情難忘嘍，心病。

“我考上了華夏外國語大學，她卻因為分數不夠只能去天奉音樂學院。”

C哥痛苦地低下頭，再次停頓了下來。

‘異地……了解。’

成峰忽然感覺牙根直癢癢，忍不住伸舌頭舔舔。

“我向她保證，每個月都去看她。我也是這么做的。但沒想到，有一次我想給她個驚喜，就偷偷請假去了天奉，結果卻在她們宿舍樓下看到她跟一個帥哥在樓下打kiss。就在前一天，我還跟她通過電話，她還語氣很熱情地期待我下一次過來，還許諾了我一些小條件，可他們……”

C哥再說不下去了，緊握的拳頭擊到空處，滿腹的憤懣無處發泄，只能滿飲一杯苦悶的酒，不知不覺又是一瓶進肚。

‘異地……綠……’

成峰突然覺得不知道怎么勸導才好，以前看電視的時候，總覺得這么狗血的事情不會總是發生，愛情哪怕不全是美好的，它也是道德的，是有契約精神的。

但真發生在身邊了，原來生活永遠比戲劇更戲劇。

他瞟了一眼自己手機的屏幕，萱萱似乎低著頭寫了些什么東西，多么像一個玩游戲掛機的人哪。

‘這是不想再往下看了？’

成峰借此機會，調大了音量，卻見她把手里的紙放到了鏡頭前。

“把功放打開，我要跟C哥說兩句。”

“妥了。”

成峰做了一個“OK”的手勢，心里卻想道：‘看來是沒生氣，不過這種綠出來的心病可不好治啊，搞不好，他現在對女人都不信任了。’

“我找她出來，提了分手。她倒是不哭也不鬧，很干脆地就答應了，然后轉身就走，像極了一個陌生人，呵呵。”

C哥把手指深深地插到了頭上已經被揉得亂如雞窩的頭發里。

“所以，你是因為被初戀女友，嗯，綠了，所以對愛情不太信任。這就是你的病，心病？”

成峰不留痕跡地稍微提高了音量，就像故意讓某些人挺清楚一樣。

C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意外地否認了。

“不是，我三高。”

“……”

這就很尷尬了。

“我逗你的。”C哥忽地很肆意地笑了一會兒，然后隱蔽地擦掉了眼角的水：“我只是高血壓。”

“說什么愛情不愛情的，萱萱對我大概沒什么意思，都是單相思。我又比她大了不少……”他很僵硬地咧開嘴，露出了八顆白牙，忽然發現成峰把手機給拿了起來，還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一陣緊張地揮手擋住：“你是不是拍我了？”

“怎么，怕了？”

成峰擰起嘴角怪笑道：“你叫破喉嚨也晚了。”

“開美顏了嗎？不是，你錄我干什么？”

他這一激靈，就瞬間醒了一半，隱隱約約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恨不得大嘴巴抽自己，這下落下把柄在人家手里了。

“你把視頻刪了，我們還是好兄弟。”

他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道，但跟大蔥白似的手指飄飄搖搖，徒增了幾分滑稽感。

“晚了，嘿嘿。”成峰套在手機殼上指套的手指猛一發力，把屏幕對準C哥，笑道：“你猜這是誰？”

“媽耶。”

C哥看到且羞且惱地萱萱一下子徹底清醒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都，都知道，道了？”

“我只說三點。”

“第一，你想要我的手機號什么的，可以直說的。”

這一句在C哥心里幾乎給自己判了死刑，他還酡紅的臉色透得一下子變得粉白，比他本膚色還要白。

“第二，慫人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這回變得更加瑩白。

“至于第三嘛，本姑奶奶耐心有限，不愿當別人的替身，或者是什么療養院。你做好準備了嗎？”

萱萱亦嗔亦嬌地飛了他一眼，直接把他給打懵了。

“什，什么意思？”

C哥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圓臉，呆愣愣地向成峰求助。

這個時候，旁觀者清的成峰是樂于在一旁看好戲的，他愛莫能助地對某人一攤手。

C哥好像想到了什么，難以置信地看著萱萱，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你答，答應了？”

“還沒有。”

“還，還，那是什，什么意思？”

“看你表現嘍。”

視頻中止。

（注：標題起這個名字，大概就是“你的身上有一些只有我能注意到的閃光點，總會有人欣賞你，而且年齡不是問題”，這樣的意思吧。）

此時，梅國某處。

一個酷愛戴墨鏡的人士點開手下送來的視頻資料，里面是對華夏境內一些資料的整理。看及某處，他不由得地露出了一絲高深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