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還要結巴，我把水端給他，替他說道：“婆婆，那姑娘是鎮上的，姓張，叫張曉麗，是我哥初中的同學，就住在鎮上水果市場的旁邊，一間老瓦房，我們可以先帶你去她家門口看看，等認清楚了門，你再過去，你看這費事不？”

王婆嘆道：“這鎮上的媳婦，村里確實還沒娶過，也不知道她家的條件怎么樣。”

說罷，她的一雙老眼看著我和哥哥，我知道她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說：“就以你們家這條件，鎮上的姑娘不一定看得上啊。”

我接著說道：“婆婆，你就盡管去問，我們那老房子馬上重新裝修起來，而且，彩禮就按照村人們平常的數目給，一分都不會少，如果她們家嫌少了，再加一倍也無所謂。”

王婆一下子有些目瞪口呆：“再加一倍都可以？那可是要上萬了啊小林，雖然我也聽說了一些你兩兄弟現在養雞養鴨的，的確是掙了不少錢，但是這村里的萬元戶也沒幾個，哪家娶房媳婦，三千五千的彩禮都是東拼西湊才湊夠了的，你說得容易，只怕到時你們兄弟倆反悔，壞了我老太婆的名聲啊。”

我笑了一下：“婆婆，一口吐沫一個釘，說出的話絕對算數，如果反悔，讓我王林這輩子都找不到媳婦。”

王婆滑稽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小子是個瘋子，你這輩子也想找媳婦？”

我也不惱，伸手摸出了五十元遞給她：“婆婆，這是我們事前的一點小心意，你先收下，作為跑腿費，等事情談成了，還有答謝你的禮。”

這王婆見我出手闊綽，一下子就給五十元，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林啊，要說呢，這事情去辦上一辦，也絕對沒問題，只是，你們也先給我交個底，你們現在家底究竟有多少，這樣的話，我去了人家女方也好談不是？”

哥哥此時已經恢復了常態，他聽出了王婆話語中的不屑和不信任，激動地說：“婆婆，我們現在的家底也不多，但是還是有一只手那么多的。”

王婆撲哧一笑：“五千啊，那小林你小子還說彩禮翻倍呢，真翻倍了你怎么來補足啊？”

哥哥激動地說：“五千？再加上一個零就對了。”

這下是王婆震驚了：“五萬？也沒見你兩兄弟做了多大的生意啊，也就是喂養些雞鴨，上山打打獵，就這么多了？”

哥哥和我心中的屈辱感這時候已經被王婆的一臉驚訝和崇拜之色一掃而光。

我說道：“婆婆，我們兩兄弟不懶也不饞，只要肯干，錢是少不了的，你就盡管去幫我哥說，說成了，禮數不會少。”

王婆呵呵笑著：“小兔崽子會說話，只要彩禮少不了，那還有什么難的？我明天就去，那水果攤旁的老房子，我每次去趕集也經過不下幾百次了，我一去打聽就成，你們也不用專門帶老太婆走一趟了。”

哥哥喜悅道：“婆婆，那就麻煩你了，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起身離開之后，我們也沒閑著，就去找泥水匠，泥水匠正好閑來無事，答應先和我們回家看看，再詳細說說價格的問題。

回家看了一圈，他建議把整個房子全部翻新，進門是堂屋，其他地方的四個房間可以重新規劃，再就是后院，后院的豬圈牛圈啥的，也要重新拾掇一下，雞和鴨子，白天就趕到院子里，并不會不影響施工的進度。

我聽他說了一番道理，問要多久才可以修好，價格如何。

他估摸了一下，說工期差不多一個月，價格嘛，不包材料，至少也要五百元，因為還得要找兩個小工。

我二話不說，立刻爽快地答應下來，讓他明天開始拉材料動工。

從第二天開始，家里就塵土飛揚起來，要揭瓦、要拆墻、要用口袋罩上家具，要趕著雞鴨走出圈棚。我和哥哥都忙得不亦樂乎。

哥哥看到自己的房子正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再想到不久之后他惦記多年的姑娘就要住到這新房子里面來，干勁十足，樂呵呵地一天笑個沒完。

什么叫做累并快樂著，此時的哥哥，也許就是最好的體現和說明了。

晚上倒頭睡下，身上的汗水和泥土混合著，味道很是難聞，盡管房子里的屋瓦已經被揭去了一半，要等到新的圍墻弄好了才能再裝上，但看著頭頂上露出的夜空，也不禁覺得有些詩意起來。

不知不覺間，就想到了那些在我生命中出現過的人，不知道小雪現在怎樣了，也不知道吳宇在省城已經做了到了多大的官，不知道紫青究竟去了哪里，還有林海音和福貴，他們此刻正在做著什么……

想著想著，不覺間就慢慢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盡管極不情愿，還是掙扎著爬起床，接著沒完成的修建工作繼續干活。

看著老房子的磚瓦已經一塊塊被拆去，泥水匠新修的磚墻已經一層一層慢慢地壘了起來，滿心的歡喜已經遮擋不住，這所已經住了多年的老房子，終于可以舊貌換新顏了。

我甚至在傻傻地想，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家的厄運已經到頭了，自此以后，我和哥哥又可以向著一個更加光明的方向走去了呢？

正當我們忙里偷著樂時，門口的大狼狗突然間大聲叫喚起來，我急忙出去一看，門口的人正是王婆，我連忙喝住大狼狗，叫過我哥。

王婆的臉上掛著喜悅，笑瞇瞇地將哥哥和我拉到一旁，高興地說道：“小樹啊，看來還真是你和那姑娘的緣分啊，我才去家里一說，閨女她媽可開心了，人家還說了，彩禮看著給，不用太多，盡到禮數就行，但是她媽身體確實不太好，說話都不是很有精神，我是怕你以后要操勞啊。”

哥哥一臉興奮：“不怕不怕，操心也值得，只是那姑娘你看到了沒？是不是叫張曉麗？你老人家可別給看錯了啊。”

“看把你婆婆看成什么人了？做了一輩子媒人了，連個人都會認錯了？”

哥哥陪著笑臉，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跟著開懷起來，問道：“婆婆，那她家就沒提什么別的要求？”

王婆想起了正事，向四周瞅瞅，壓低了音量說：“這正是我要給你們說的，那姑娘的媽倒也是個直人，把家里的情況都跟我說了，姑娘是個苦命人，自小就沒了爹，上了高中之后，就因為家里沒錢，也就沒上大學，否則人家可能現在還是大學生呢，唉，想想也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