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已經有了幾分涼意,漫天繁星眨著冷冷的眼,以千年不變的冷漠看著人世間的成敗興衰。
關帝廟小學廣場上。
當孩子凄厲的哭聲陡然響起來的時候,圍觀的村民中一陣騷亂,大家臉上都生出了不忍之色,有幾個觀看的孩子更是轉身扎進父母的懷中,不敢再看。
場中孩子的哭聲撕心裂肺凄厲之極,在夜空里傳的老遠,就是一些在家里沒來看熱鬧的人也被驚動,紛紛出門觀看。
青年男子面無表情的卸下小男孩的一條胳膊之后,向村民抱拳道:“各位叔叔伯伯,大哥大姐,為了表演這個絕活,我們這孩子受了不少罪,看在這孩子這么可憐的份上,大家表示點心意吧,多了不嫌多,一分不嫌少,要是給多了,我給您作揖,以后回家天天給您燒香!”
在孩子的慘叫聲中,青年男子向身邊的女子使了個眼色,穿著蔥綠色的寬大練功服的青年女子,將先前的銅鑼拿在手中,翻過來后,就成了一個小托盤,然后她就拿著這個銅鑼小托盤向著圍觀村民不斷點頭致意,嬌滴滴的道:“叔叔阿姨,大爺大娘,你們可憐可憐我們這孩子吧,孩子這么小,就受了這么大的罪,我們心里也不是滋味,大家行行好,給我們口吃的吧!”
這女的長相一般,但說出的話卻帶有幾分嬌媚之意,此時剛剛表演完節目,渾身出汗,衣服都貼在了皮膚上,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身上也不知涂了什么香粉,人還未到,香氣便已經撲鼻而至。
八十年代,風氣保守,鄉下人哪見過這種調調,見這女的走到自己跟前,一個個都是面紅耳赤,手足無措,被這女的笑著看了幾眼,都如火燒身一樣,渾身都熱了起來。好幾個小青年都從兜里掏出毛票扔進托盤里。
還有膽子大的小青年,將毛票扔進托盤的時候,順手就在這女子白皙的手掌上摸了一把。
這女子被摸后也不生氣,反倒是笑的更歡,風情萬種的瞟了摸她的小青年一眼,身子扭了扭,繼續走向下一個人。
看到這種情況,旁邊的小青年那還有不占便宜的,紛紛掏錢,順便摸上幾把,在大庭廣眾之下,偏偏又是黑燈瞎火的夜里,干這個勾當,都覺得極為香艷刺激。
這女子托著托盤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托盤上已經多了一小堆成毛成分的小票,等她回到馬車上時,場中被卸掉胳膊的小男孩還在大聲慘叫,聲音已經變得嘶啞了。
關云山看的怒氣上涌,“他媽的,這狗日的心真狠啊!現在抓不抓他們?”
關宏達低聲呵斥,“你急什么?萬一這孩子真是人家自個兒的種呢?你有什么理由抓人家?”
關云山氣急敗壞道:“誰家父母會忍心這么對孩子?再說這小娘們才多大,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大的孩子?這三個小年輕也不可能是孩子的爸爸!”
關宏達說:“那要是這孩子是他們的徒弟呢?”
關云山說:“怎么可能可能?”
關宏達:“有什么不可能的?天底下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他壓低嗓子道:“你沒看到他們會功夫嗎?他們馬車上還有大刀,有紅纓槍,咱們現在怎么抓他?咱們村里抓他們的時候,萬一被打傷打死了,這個責任誰來負?”
關云山漸漸冷靜下來,“那就這么眼看著這孩子受罪?”
關宏達看了場中哭泣的孩子一眼,“急什么?又死不了人!再看看再說!”
其實看著現場中的男孩子凄厲慘叫,很多村民也都感到不忍心,有幾個婦女不忍再看,“壞良心啊,這些人真的是壞良心啊!這么作踐孩子,死后要下地獄的!”
她們咒罵了幾句,抱著自己的孩子轉身回了家,至于解救孩子的念頭,根本就不會有,鄉下老百姓大多都是明哲保身,平生事端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在要完錢之后,青年男子走到男孩面前,將他的胳膊搖了幾下,猛然發力,又給接了上去,孩子又是一陣凄厲的叫喊。
到了這個時候,演出已經到了尾聲。
鄉下規矩,賣藝的人到了村子里之后,村里一般都會騰出個地方讓他們居住,這些人自帶鋪蓋,只要有容身之地,就能湊合一夜。
關宏達走了過去,跟為首的青年商量了一會兒,將他們安排在村里一家荒蕪的院子里。
就在這幾個人走到院子里歇息的時候,關宏達走到關自在面前,“太爺,您看這些人我們應不應該抓?”
關自在看了關宏達一眼,“宏達啊,你都把他們領進了這個院子里,你心里就已經有了想法了,還來問我?”
關宏達嘿嘿笑了幾聲,“我這不是怕自己做事不周到么。”
原來這幾個人住的老院子孤零零的矗立在村頭,四周根本沒有人家,最為適合警察抓捕,里面的人想跳墻跑,都很難跑的掉。
關宏達喊過關云山,“你現在就開車去鄉里,讓新剛再帶人來一趟,他們派出所不是缺少名額嗎,我們再給他送幾個!”
關云山點頭道:“我這就去!”
他們商議抓人的時候,關曉軍已經回家睡覺去了,這種抓人的事情,他一個小孩子根本就插不上嘴,也使不上力,還不如早早安睡。
到了凌晨的時候,關曉軍被一陣呼喝聲驚醒,大街上凌亂的腳步聲即便是隔著一百多米遠,依舊能聽的清清楚楚,有幾個人大聲呼喊,“快快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壞了,他向宏達叔家里跑去了,別讓他翻過去!”
“快開槍,千萬別讓這家伙跑出去,不能讓他傷人!”
“砰!砰!”
幾聲槍響傳出,劃破了寂靜的黎明。
在槍聲響起后,關曉軍就聽到自家院子里傳來“噗通”一聲,似乎有重物從西面墻上落在了院子里。
關曉軍吃了一驚,猛然從床上跳起來,隨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把竹子做的小劍,飛速穿上小鞋子,悄悄推開門,從門縫里向外觀瞧。
此時盧新娥的聲音從屋里傳出,“誰啊?”
隨后屋子里火光亮起,煤油燈被她點燃,燈光從窗戶里透出,將黑漆漆的院落照出幾分光明。
關曉軍借著昏黃的燈光看去,只見院子里西面墻根處緩緩站起來一個人。
此時正是黎明時分,也是最為黑暗的時刻,昏黃的燈光下,關曉軍只能勉強看出這個人下身穿著肥大的褲子,上身似乎什么都沒穿,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院子外面的呼喝聲大聲響起,那是關云山焦急的聲音:“家里人誰都別開門!有殺人犯跳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