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落雪無痕
- 十全書生
- 南朝人
- 4246字
- 2017-12-20 22:14:11
詩會上沈瑾瑜拿著一張同時寫著《水調歌頭》和《青玉案》的宣紙朝寧葉走了過來。
“王公子,你覺得這兩首詞哪一首更加精妙?”
這兩首詞都是寧葉最喜歡的,其美妙程度都是無與倫比的,因為寫下這兩首詞作的人都是歷史中有名的大作家,是寧葉比較喜歡的歷史人物,要讓他選的話,他還很不知道選哪一首。
見寧葉猶豫不決,沈瑾瑜微微一笑,說道:“我比較喜歡這首《青玉案》。”
寧葉好奇問道:“為什么?”
“因為縱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沈瑾瑜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然后將詩詞放在了寧葉桌前徑直離開。
沈瑾瑜突然來這么一出寧葉感覺莫名其妙,不過等沈瑾瑜走遠了他才注意自己所在的位置,偏置一處,燈火闌珊,在聯想此刻眾人都在尋找的詞作家,豈不正好應了那一句縱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只是那個“她”是“他”而已。
看著沈瑾瑜離去的背影,以及離開前那句故弄玄虛的一句,心道,莫非這沈小姐發現了什么。
詢問,欣賞,贊嘆,現場傳來各種聲音,不過焦點卻始終圍繞著那首《水調歌頭》。詩會也在人們的贊嘆與遺憾聲同存中慢慢進入尾聲。雖然四大才子都有寫詩,也都是難得的佳作,只是這首《水調歌頭》實在是太令人驚才絕艷了,加上那神秘莫測的作者,無形之中也給這首詞上了一層神秘的朦朧感,讓人覺得這詞仿佛是一首來自世外之作,只能仰視。
與此同時這首詞也在飛快地向外傳播,其影響力以西湖為中心,呈放射狀向外輻射,到詩會完全結束的時候全杭州的文人墨客都已經知曉了它,就連青樓里不少藝伎的嘴里吟得這是這首詞。不過與林君瑤不同的是,她們并沒有譜上曲。
畫舫里燈光稀疏,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熱鬧景象,大多數人都已經離場。大小姐和小六小寰等人先前就已經離開,幾位大人原本是想留下來陪晏殊和肖老的,卻被二位婉言拒絕了。四大才子之中只有李道和侯璟還在,加上寧葉、可兒、沈小姐以及幾位老人,總計也不到十數人。
沈瑾瑜見天色已晚,與晏殊等老人說了幾句之后便向眾人告辭離去,侯璟見沈小姐走了,也跟著告辭離開。
可兒此時就在寧葉的身邊,她是和寧葉一起出來的,自然要和寧葉一起回去,最主要是經過這次詩會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大哥,總覺得大哥身上一定還藏著什么秘密,所以她決定跟在大哥身邊時刻觀察。
等人陸陸續續地走得差不多了后,寧葉和可兒才在李道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雅室,里面事先已經準備好了茶水,一個婢女正在往幾個茶杯里斟茶,見有人進來,便在利落地做好一切后悄然離去。
可兒見婢女離去,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回避一下,倒是被李道看出了她的心思。
“無妨!你也留下吧。”
丫頭見大哥也點頭,便放心地跟了進來。
進了房,晏殊和肖老的目光便落在了寧葉身上,二人用著同樣的目光省視他,到讓他感覺不適。
“我臉上有東西嗎?”寧葉悄悄問可兒。
丫頭哪敢當著幾位大儒的面與他說悄悄話,緊張的直搖頭。
還是李道微咳了一聲,化解了尷尬的氣氛,隨即向寧葉說道:“子敬,這位就是我日前跟你提起的家師。”
寧葉趕緊拱手行禮:“學生子敬,見過晏先生肖先生。”
可兒也跟著寧葉行了禮。
肖老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看了寧葉好眼,忍不住內心的激動,說道:“真是后生可畏。”
晏殊早前就已經聽李道說過王瑄了,當初第一次聽自己的弟子那么極力的推崇一個人,對他也頗為好奇,早就想見見這個李道口中的那個子敬了。可是這一晃就是好幾個月,直到今天他看見李道和一個人聊的很投機,他便隱約覺得那個人便是李道之前向自己提起的子敬了。
不過當時他并不確認,只是默默的觀察,直到李道拿出那首自稱朋友所寫的《水調歌頭》后,他心中便有了答案。知道那人很可能就是李道口中那才華橫溢卻大隱于市的王瑄王子敬。
晏殊仔細看了會寧葉,目光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給看透似的。
寧葉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這一時竟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過了一會晏殊微笑點了點頭,手捋胡須道:“冒昧問一句,王公子師承何人啊?”
這個他沒什么好隱瞞的,就如實相告了。可聽說自己師承后晏殊和肖老表現的頗為震驚,皆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說是誰?”肖老追問道。
“額…子虛先生。”寧葉疑惑不解的回答。
再次聽見寧葉口中的答案后,兩位老人看著寧葉的眼神就已經發生了變化,帶著一種期待和尊敬。他們倒不是有多敬重寧葉,寧葉看得出來,他們的那份敬重來源于他的師傅。
魏可兒和李道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子虛先生,不過看到兩位老人的表情,除了疑惑外,隱約也能猜到這子虛先生定是個不一般的人物。
寧葉心中的疑惑也不比可兒和李道少,自己師傅很厲害不假,但怎么連這二位都如此反應,難道他以前也是個高官。
“老師,子敬兄的老師到底是什么人?”李道好奇問道。
寧葉在一旁沒有說話,默默的聽著別人對自己的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傅的認識。
“聽過《子虛醫書》這本書嗎?”晏殊說道。
李道恍然,說道:“莫非那子虛醫書就是子敬的老師子虛先生所著?”
晏殊點點頭:“子虛先生精通百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能定軍陣破萬敵,文能疏水利匡社稷,人稱定世子虛。”
一旁的寧葉聽傻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老師居然如此厲害。倒是自己這個學生有點拖后腿了,文不能匡社稷,武不能破萬敵。
“不過他行蹤飄忽不定,鮮有人見過他,最近一次出現還是在二十年前的東京汴梁。”晏殊接著說道。
寧葉倒是對師傅這飄忽不定的行的特點深有認同,他自認識師傅以來,見過他老人家的次數也不超過十次,而且每次都是他主動現身,自己想要找到他那都是憑運氣。
“子敬,你師傅現在何處?老夫能否去拜訪一下?”晏殊期盼著問道。
寧葉想著既然自己的師傅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那他這個當弟子的怎么能忤逆自己的師傅呢,便道:“對不住了,這個我不能告訴二位了。”
二老見寧葉說地決絕,怕是不會說出自己師傅的行蹤,心中遺憾。不過他們雖然見不到子虛先生,但是能見到他的親傳弟子也是一樣,而且從目前表現來看也是一個驚才絕艷般的人,相比晏殊年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寧葉此刻要是知道了二老對自己推崇備至,非得驚掉下巴不可。
“既如此那就不勉強子敬小兄了。”肖老道,他拉著寧葉入座后,便開始問各種問題,起初來都是些生活瑣事,到后來寧葉發現這肖老是在潛移默化中打探自己的才學。問的不是詩詞文章也不是兵書陣法,而是一些問題貼近民生的問題,雖然直白,但卻是當下社會中比較尖銳的問題。
這樣問題對寧葉來講不是什么難題,作為一個來自未來的人,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歷史發展軌跡,解答這些還困在當下局勢的人的問題是綽綽有余的。
幾個人相談甚歡,寧葉口若懸河,二位老人眼中異彩連連,頗有知音難覓,相見恨晚的意思。
不過因為時間關系,很多問題寧葉只是總結性回答了下,但是他那有意無意透露出的想法卻是讓老二感悟頗深,猶如彌音繞耳,久久不去。
寧葉回答他們問題的同時,也十分謹慎,一些“過激”的想法他是一字也不敢提,不像和沈小姐聊天時那樣,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完全沒有顧慮,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了紅線。
“想不到子敬對政事的老夫真的是佩服萬分,只可惜今日天色已晚,否則定要和你再聊上幾個時辰。”肖老道。
“這些都是家師一些想法,學生只是轉述而已。”寧葉想著能推多少就推多少吧,反正自己有個神一樣的師傅,別人不會起疑心,自己也過得輕松。
晏殊也頗為感慨,只不過不知道何時臉色變得嚴肅了很多。
“文然,天色已晚,你遣人護送子敬和魏小姐回去吧。”晏殊說道。
寧葉一聽頓感輕松,忙不迭地起身,雖然幾個人間對話內容不是那些古板的詩詞歌賦,但畢竟寧葉與他們所處時代不同,每說一句話都要小心謹慎,看似簡單的問題也變得復雜了,時間一長也夠累的。現在終于可以走了,寧葉便一刻也呆不住了。
“有勞文然兄了。”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就走。
見寧葉如此反應,肖老只是哈哈笑了笑沒說什么。
幾人在分別的時候,約定了改日再續,不過這個改日他不以為然。
下了船后李道很快便找來了一輛馬車,直到馬車走遠李道才再次回到了兩位老人的身邊。
“文然,剛才子敬說的話你以為如何?”晏殊問道。
李道想了想后說道:“我覺得子敬將當今百姓的生活壞境,哦……也就是他說的那個民生,剖析很透徹,否則他的話也不會句句發人深省。不過學生認為他的有些想法還是有點太理想了。”
“唉,那些天真的想法只怕是他內心大膽想法的一部分,雖然他極力掩飾,但結果他所說的,仔細一想就不難發現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了。如果有朝一日他入朝為官,他的某些想法和主張必定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晏殊說道。
李道一驚:“真有這么嚴重嗎?”
這時肖老說道:“誒,我說你們師徒倆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依我看,以他的為人處世和性格,會不會入朝為官都兩說呢。”
李道的目光最后再次落在了寧葉離去的方向。
……
馬車上,可兒托著下巴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寧葉。
“你看著我干嘛?”
“大哥,你騙可兒,你這么厲害卻一直不告訴我。”可兒巴巴的說道。
“你又沒問,怎么能說我騙你!”寧葉淡淡一笑。
丫頭仔細一想確實是那么回事。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聰明,被寧葉之前所作的一切誤導了。這也不怪她會誤會,小丫頭認為讀書人就應該只讀書,寫寫畫畫指點江山。像寧葉這樣會經商、會下廚、洗衣做飯無一不精的異類,就直接被她從才子的隊伍中劃了出去,再加上平日里與他相處的輕松快意,一點讀書人的壓迫感都沒有,哪里會去想他真實的才學。
“唉,可兒真的是太不了解大哥了。”丫頭肩膀一垮,幽幽一嘆。
第二天一切還是如往常一樣,那一夜未見的沈公子早早地等在魏家的門外,兩人去私塾的時候寧葉向他問起昨日有沒有參加詩會。沈公子則告訴他昨日自己有事耽誤了,沒去。
從她那里寧葉得到了一則消息,是有關那首《水調歌頭》。如今這首詞已經傳遍了杭州城,大街小巷,茶司酒坊,人們都在為之津津樂道。
接下來的一些時日里寧葉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只往來于家和私塾之間,接觸的人除了他的那群學生之外,便只有寥寥數人。
魏伯自中秋節之后便很少回家了,寧葉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只是聽可兒無意中提起趙家正為了一樁大生意做準備,具體是什么寧葉沒有多問。至于可兒則每天在家里做做女紅,等著寧葉回來。
直到農歷八月二十三這一天,一個名為落雪無痕的女飛賊闖入了寧葉的視野里。
關于這個傳的沸沸揚揚的女飛賊他不是很了解,只聽可兒說是一個俠義人士,此女愛憎分明,嫉惡如仇,平生一大愛好就是劫富濟貧,而且專挑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以及中飽私囊的貪官。這個女飛賊還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次犯案前都會留下一張紙條,寫著自己要偷的東西。哪怕你堤防的再嚴密,次日她指名要偷的東西都會不翼而飛,且現場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因此此女在江湖上得了個落雪無痕的美稱。
天意弄人,令寧葉想不到的是,他將會被這位聞名遐邇的大盜卷入到一起麻煩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