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中餐?”聽到白吟塵口中說出的這個詞,彼岸的眼中明顯地閃過一絲不爽的神色。
白吟塵自然也察覺到了彼岸眼中所產生的抗拒,但他并沒有在意,反而松開了彼岸的胳膊,冷冷地說道,“想進去就去吧。”
說完,白吟塵便直接甩了甩袖回過身,彎腰跨進了他的馬車內,沒有再出來,一旁的合歡也識相地為白吟塵放下了馬車的簾子,不讓這火光沖天的驛站,打擾了白吟塵的休息。
彼岸瞪了一眼那白吟塵所在的馬車之后,看向六夜道,“你在這里,不要跟過來。”
接著,彼岸便毅然決然地,走進了這一片火海之中。
因為沒有刻意去記這驛站的分布,再加上耀眼的火光和刺鼻的味道的阻礙,彼岸一下子便迷失在了這一片火海之中,兩旁的屋子燃燒著的噼噼啪啪的聲響再加上是不是因為火燒而砸落在地的木梁,也在分散著彼岸的注意力。
“嘖。”彼岸輕輕地咂了咂舌之后,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再睜眼時,眼前所見便是一片黑白顛倒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皆化作漆黑,只有氣勢洶洶的火焰如同白色的妖怪一般,跳躍在彼岸的眼前。
彼岸不禁微微蹙眉。
礙眼......
但也就在這時,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卻是穿透了這一切的火燒聲,傳入到了彼岸的耳畔之中。
“救...命......”
有人還活著?
彼岸腳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頓,回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一座正在燃燒著的小院子。
不顧這愈來愈兇猛的火勢,彼岸直接轉過身便踏入了這小院子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小院子看著似乎像是那些在驛站生活著的雜役們的住處,不遠處院子的角落里,還有著一口水井,和正晾曬在水井旁的一些衣物。
不過此時此刻,那些衣服也全都在燃燒著,化作團團灰燼肆意飄散在這熏人的空氣之中。
“救...救...命......”
又是那一陣氣息微弱的呼救聲傳來,彼岸扭過頭去,這才發現,原來就在不遠處的一根木梁下,正壓著一個人。
木梁雖然沒有在熊熊燃燒,但看它那漆黑得如同一塊炭火般的外表,似乎是因為火勢而從屋梁上掉落下來,直接砸在了正好就在下方的這個人的身上的吧。
彼岸快步走到那人跟前,不禁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是這樣的夜晚,但她完全可以借著周圍的火光看清眼前的這個人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而他的兩條腿,幾乎都快分不清哪些是骨頭、哪些是血肉了。
“救...救救...我......”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跟前似乎是站著什么人,被壓在木梁下的雜役不由得顫抖著緩慢伸出了自己的手,伸向彼岸的腳旁。
彼岸不由得一愣。
因為她認出了,這人的臉雖然幾乎快被這片火海熏成了一片烏黑,但她依舊可以判斷出,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早些時候,自己帶著六夜在雞圈那里所碰上的那個小雜役。
雖然當時沒有打過什么招呼,也沒有說過什么話,甚至沒有正面看過幾眼,但這個人,在今晚的襲擊中,并沒有參與。
彼岸看了眼小雜役伸出的那一只已是黑一塊紅一塊的右手,下意識地就想要抬起手,但手才剛剛抬起的時候,還是緩緩垂了下來。
“不救他么。”
一個像是在看好戲似的少女的聲音從彼岸的身后悠悠響起,即便不回頭,彼岸也知道,是含笑。
含笑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的黑色面具被她斜著戴到了腦袋的一側,饒有趣味地看著眼前的彼岸的身影。
“我本就不是來救他的。”
“霍~”見彼岸這樣一副高高掛起的模樣,含笑倒是有些小佩服了。
“那你就這么無動于衷地,看著他一點點死去么?哎,可憐吶,他應該只是這小小驛站的一個小雜役而已,根本不知道這處驛站背后所潛藏的野心,但還是被牽連進來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呢,可憐,真是太可憐了呢~”含笑一邊用著夸張的口吻說著,一邊半瞇著眼像是在微笑似的,觀察著彼岸臉上表情的一絲一毫變化,“哎~彼岸,你真的,就打算這么,袖手旁觀么?”
然而彼岸面上的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她只是冷冷地斜了一眼含笑,“既然這樣的話,你怎么不救他。”
聽到彼岸如此漠不關心的話語,含笑反倒是一愣,但隨即,她卻是笑了笑,不是嘲笑也不是諷刺,而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抱著肚子笑了起來,“呵、呵呵呵,你還真是......無情得不像是個人啊。”
彼岸瞥了眼含笑,“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什么?”含笑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站直了身體,臉上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不禁讓人覺得像是看到了從地獄里爬上來的女鬼,“看你的魂魄狀態,你應該是個初出茅廬的引路人吧。”
聽著含笑的話語,彼岸微微一瞇眼,“是又如何。”
“呵,沒什么。”含笑搖了搖頭,垂眸看了眼那被木梁壓在了下面奄奄一息的小雜役,用著十分輕的聲音,似是在自言自語,“想起來,我以前每一次收服一個人的生靈的時候,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在我面前咽氣,心里還真的是有些難受......”
彼岸看著含笑眼中略微流露出來的那一絲悲傷,卻是不禁有些懷疑。
“不過你倒是坦然得可以,引路人這活兒,倒是挺適合你。反正就算看到自己珍惜的人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死去,恐怕你也會是這樣一副無動于衷的神情吧。”含笑看到彼岸正盯著自己的雙眼看,不由得揚了揚嘴角高聲說道。
含笑的話中絕對沒什么好意,彼岸自然也是聽出來了對方對自己的鄙夷,但那又如何呢。
“嘴上說著難受,但你是來吞噬他的魂魄,而不是來送他前往彼世的吧。”彼岸冷冷地開口道。
含笑看著彼岸被火光照得通紅的側臉,微微一笑,“畢竟,我已經不做引路人了。”
彼岸看了眼含笑,一下子并不能明白,含笑這句話的背后,隱藏著多少是非曲折。
“是么。”彼岸回過頭,不再看向含笑,視線停留在眼前這一片火光之中,飛濺著的火星散落在她的眼前,但她似是不知。
“你認識罌粟么。”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由頭,彼岸突然這么問道。
“嗯?”含笑明顯沒有想到彼岸會突然話鋒一轉,問她這個問題,便是有些疑惑,“突然問這個干什么?”
“你認識罌粟么。”沒有回答含笑的疑惑,彼岸只是冷淡地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含笑不禁挑了挑眉,便開口答道,“認識啊。”
聽到含笑的這個回答,彼岸卻是沉默了片刻后,轉過身,看向面前的含笑,“她在哪里。”
“啊?”含笑眨了眨眼,不禁有些好笑地說道,“你不知道么,罌粟她已經魂飛魄散咯。”
“......你說什么。”彼岸的神情在一瞬間有些僵硬。
如果那個叫罌粟的女人真的魂飛魄散了的話,那自己豈不是無法為二姐......
“騙你干嘛,如果不是因為她死了,我現在也不會被提拔到這個位置上來。”含笑說著,指了指自己,“所以,我還挺感謝她的呢,呵呵。”
彼岸望向含笑的眼底,知道對方此時此刻,并沒有欺騙自己。
彼岸稍稍吸了口氣,看向含笑再次問道,“那么可以指使罌粟的人,有多少。”
“當然只有尊主一個人啦。”含笑理所當然地說道,說完才有些警惕地看向彼岸,“你問這個做什么。”
彼岸淡淡地瞥了眼含笑,“沒什么。”
而也就在這時,那被壓在木梁下的無辜的小雜役,終究還是沒有了任何氣息,安安靜靜地永遠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眸。
“哎喲,終于咽氣了呀。”含笑微微一勾唇角,將戴在腦袋一側的黑色面具,給重新戴回到了臉上,但同時,她也察覺到了,從自己身旁所傳來的,一陣凜冽的殺意。
此時此刻,黑色的面具已經完全遮住了含笑的神情,甚至含笑的眼眸,但含笑依舊是掛著她那如同正值年少的少女般的笑容,微微仰著腦袋,看向一旁的彼岸,用著天真無邪的語氣開口道。
“怎么?難道你以為,你能阻止我?”